孟春枝一口氣斥完王野,扭身回房,身邊幾個丫鬟自然與她同仇敵忾,紛紛恨聲跺腳,退避房内,閉了門窗。
吃了閉門羹的王野,獨自站在樓梯上面,不上不下地,咂麼咂嘴。
他是過來人,什麼都懂了,一邊扭身下樓,一邊憋不住笑。
直笑到左忌房前,推門進去,見屋裡都是自己人,便徑直将那打磨得光滑圓潤、一絲絲竹刺也無的竹簾朝左忌胸膛上一拍,揶揄道:“豔福不淺呀我的主上!人家郡主想要的哪裡是這竹簾,分明是你這條八尺來長的漢子!”
話音一落,滿室男人哈哈大笑,唯左忌面色一凜,怒斥:“你腦袋在脖子上面待膩了?這種話也敢胡說!”
王野邊笑邊揮手,遣張廣、趙福全去看住前後門,随後才拍着左忌的肩膀,壓聲說道:“我敢打賭,無需挑破,這些人裡頭凡是長了眼睛的也都看出來了,你合計合計該怎麼辦吧。”
這幾天過去,孟春枝本就是此行的焦點,她一颦一笑間,又流露了那麼多不知遮掩的蛛絲馬迹,盡被這群人看在眼裡藏在心中,各個猴精。
左忌哼了一聲:“我看你們是久不操練閑出屁了!就該讓你們一天負重八十裡,再摔他幾十跤!”
王野一聽,兩條腿肚子就開始打哆嗦,收起嬉皮笑臉,忙道:“别别别,許太醫還在呢,看見咱爺們兵強馬壯的多不好啊!”
張川也道:“就是啊,再說這是她相中你了,又不是你相中她,幹嘛扭扭捏捏的?人家郡主都比你大方!”
左忌額角青筋一跳,忍不住問:“她、她到底怎個大方法?她當時都說什麼了?”心跳随之加速。
王野見他松動,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拱火:“主上,今日你沒去是不知道啊!那郡主進房不久本已經叫水沐浴過了,可丫鬟打咱這回去,禀告她你待會要過去送竹簾的事情,她竟又盛裝打扮起來!穿着與白日不同的衣服,梳着與白日不同的發髻,美得好像仙女下凡一般!就端端坐在正門口,眼巴巴的等候着你來!渾身那個香味,好像花開了一樣!坐在那裡很明顯就是為了招蜂引蝶啊,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想想,她若不是相中了你,幹嘛費這力氣?”
原來隻是這樣:“胡言亂語!”左忌震怒,同時也放下心來:“郡主見人之前梳妝打扮,乃是貴族女子的禮節,她為國為民大義和親,壯舉豈容玷污!今後我再也不想從任何人嘴裡聽見這些無端編排!”說完狠狠瞪了王野一眼。
王野蠻勁上來了,一挺胸脯道:“我還沒說完呢!她不光是打扮的好摸好樣坐門口等你,還派了個丫鬟替她張望傳信,結果一聽來人是我,滿腔期待,轉為了失望……”
說到這裡,衆人盯着王野那張長滿絡腮胡的醜臉,忽然領悟到此事的滑稽來,紛紛忍不住笑噴了,王野自己也笑了:“你猜後來怎麼着?”
大家紛紛扯着脖子追問,左忌喉結一滾,想追問、想制止,最終好奇壓過了一切,什麼也沒說,任由王野壞笑一聲,故意側過身來,翹起蘭花指,做妖娆狀,又捏了鼻子,緊着嗓眼學女人的聲音,道:
“告訴你家将軍!我又不是紙糊的,豈會叫人看上一眼就被沖撞了?這竹簾也請你拿回去,如他不親自來,我甯願将來瘸了腿,變成殘廢!變成癱子!”
……左忌……
他整個人都被這石破天驚的言辭震得懵了!滿室男人呼笑起哄群魔亂舞,孟春枝不僅身份尊貴還美若天仙,她能傾慕左忌,身邊的人都覺得是好事,仿佛跟着沾光,左忌卻心亂如麻,瞬間,他扯着衣領将王野猛按到桌面上,怒道:“你還敢耍笑我!郡主果真這麼說的?”
王野脖子一梗,硬氣道:“你要不信,自己去問她!我學的這些雖不保證一字不差吧,但她說的就是這麼個理!決計沒錯!我要是誤會了一星半點,就把這對耳朵割了,給兄弟們下酒!”
左忌随即松開他,退了幾步,跌回坐椅上,整個人,被什麼困局攥住了的樣子。
今日他自問對她已經千般小心、萬般恭敬了,甚至還特意跑到後山制作竹簾向她示好,她怎麼還是不肯放過?
迎親那日,她當衆做出的那些出格之舉,他就知道這女人記仇得很,想是因為他宮門前沖撞幾句懷恨在心,也決定今後千萬對她客氣着些,生怕她再突發奇想捉弄自己,可是千小心萬小心的,她怎麼還是這樣?左忌可真是,怕死她了!
聽着耳邊的調笑,左忌忽然握拳怒敲桌案,道:“你們還當這是好事?咱們剛被诏安,多少雙眼睛盯着!旦有風言風語傳到了上京,就是掉腦袋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