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目的達到,人質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
“郡主所言極是,你們還不快把這些髒東西收拾幹淨了,别在這裡污了郡主的眼睛。”
張川驢着張臉,拽住頭發将人質的死屍拖了出去。
孟春枝立即告退:“我這就去賬外為将軍煎藥拔毒。”
在孟春枝的吩咐下,丫鬟嬷嬷齊齊伸手,支爐子扇風點火的、取水分藥煎藥的、還挑揀出一些放在石槽裡研磨成粉的。
他們這邊忙活着,幾道兇狠的目光始終凝視着,返回營帳的張川扯着粗嗓,滿含敵意的話隔着帳篷清晰地傳了過來:
“他們孟家表面恭順,沒膽造反,背地裡卻使出這種下三濫的陰招!咱們這才出來幾天就等不及了,氣死我也!”
鄭圖被打着闆子,叫得殺豬一樣慘。
王野聽得也是殺心萌動:“孟家這是算準了一旦這時候有差池,嶽後總歸怨不到他們頭上!主上不如現在就修書一封,言明這裡的彎曲,郡主那日在船上,分明是調虎離山引走了你,她的丫鬟護着賊子喬裝打扮從我眼皮子底下離開!他們串通一氣背地搞鬼!虧你還為了救她負此重傷!現在又中了他們的毒,我真他娘的咽不下這口氣!”
原來事情早已敗露,幾個丫鬟心都打起鼓來,孟春枝雖然臉色蒼白,但是心裡還算鎮定——人質都死了,他們死無對證。隻要解了左忌的毒,這一頁就可以翻過去了。
他畢竟還要拿我去交差的。
帳篷裡,左忌的聲音輕微些,但一語道破關鍵處:“你以為嶽後知道這些,會替我等出氣?她隻會覺得我們無能,我們不配,我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隻會失去最後的利用價值,再不值得她多看一眼罷了。”
張川梗着脖子:“那咱還進什麼朝廷送什麼親?更诏哪門子的破安!你若有事我立即掐死孟春枝給你陪葬!到時候天大地大,我去哪裡還不是一樣殺人放火,逍遙快活!”
孟春枝及幾個丫鬟熬藥的手都在發抖,慌忙間将缺失的劑量如數填補到藥罐子裡去。
隻聽左忌輕笑一聲:“放心,我暫且死不了。”嶽後手裡有他想要的東西,哪怕還剩一口氣,他也必須得到。
王野:“就是!現在說陪葬也太早了點!她是個識相的,不是正給主上熬着解藥嗎?”
張川不肯認錯:“主上,她萬一待會真的端來一碗藥,你就當真敢吃?萬一……”
王野:“放心吧,主上有事她還能活?”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揚聲敲打,分明是故意說給孟春枝聽!
左忌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這毒總是讓他犯困,犯迷糊,張川指着營帳後面,壓低聲音揪着心道:“主上,你怎不讓我當着她的面,把刀架在她哥脖頸子上?看她敢不敢耍花樣!”
左忌閉上眼睛,輕輕擺了擺手,他今日已經将孟春枝吓得不輕了,不想再拿她的親人敲打她的神經。
此刻雖然困倦,但是心底雪亮,悉心交代道:“孟春枝最不想看到的場面,就是孟岐華卷入到抗旨造反的嫌疑上來,被我們捉住确鑿的實證,這會牽害整個彌澤,那她和親又還什麼意義?
你們記住,咱們此行的任務隻是将她全須全尾的送去趙宮,不是逼她魚死網破,更不是逼迫彌澤造反!”
左忌說到這裡,睜開眼睛,冷厲的目光自張川王野的臉上逡巡:“所以,咱們都該守住當守的分寸,千萬不要因為她是女子便小瞧了她,沒有我的授意,你們誰也不許再敲打她,将她逼得走了極端,對誰都沒有好處。”
王野張川的氣焰這才收斂了一點,但仍然不太甘心,王野蹙眉道:“可她怎麼想是一回事,孟岐華怎麼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看他沖動得很,随時準備魚死網破,可不如他妹妹這般能沉得住氣。”
左忌笑了:“他有野心是一回事,有沒有這份本事就是另一說了,說實話,他能來,我倒佩服他是條漢子。”
任誰有個孟春枝這般如花似玉七竅玲珑的妹妹,遭遇這種事情,做哥哥的能不吭一聲直接送走?
連他一個外人,都覺得于心不忍。
左忌蹙着眉,說完這番話人已慵懶躺平,眼看又要昏睡過去,張川王野提心吊膽,也不知該不該任他去睡,兩人呆站了一會,張川突然道:“我還是去盯着孟春枝吧。”
王野知道他是個待不住的性子,硬留下來也是抓心撓肝,擺擺手任他去了,自己想了一會,決定去盯着後頭被他們種在地裡的孟岐華。
室内便僅剩下左忌一人。
他呼吸清淺,睡得酣沉。突然聞到一股氣味極其刺鼻,瞬間醒腦,猛然張開眼睛時,正見孟春枝在王野張川一對煞神,虎視眈眈的壓迫下,手裡端着一碗濃稠湯藥坐在床邊,舀起一勺,輕輕的吹着,遞送到左忌唇邊時,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裡少了熱切,多了小心,左忌立即坐起:“有勞郡主。”
他雙手接過藥碗羹勺,一仰脖,将濃稠的苦汁咕咚咚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