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前十天,天陰沉了下來。一點都沒有秋高氣爽的樣子。
村裡的人都愁得睡不着覺,連帶着小孩兒們也跟着擔心。因為長輩說了,稻子還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完全成熟,那樣糧食才多一些。
若是現在收割,有些稻穗尾梢還是米漿,殼兒一破,米漿流出,那就是白白丢了糧食了。
可不收割,若是過幾天大雨來臨,或者是下很長時間的雨,稻子被風雨壓倒,泡了水,最後好米變壞米,朝廷的糧稅,可不要這些!那不是要了老農們的命麼?
閻尋坐在門口,看着南邊的天空,心裡的不安漸濃。
他想了想,把家門鎖上了,然後就往小五哥家裡跑。
此時還是清晨,是三娘在院子裡坐着,見着閻尋來了,隐藏了些臉上的愁苦,道:“尋兒來了?找你小五哥嗎?他去後山擔柴了。”
閻尋轉身想往後山跑,卻是停住腳步,走回到三娘身邊,問:“三娘,你覺着天會下大雨麼?”
三娘擡頭看天,臉色凝重地沉吟了一會,說:“不知道。隻是眼皮跳得厲害。”
“我也是。”閻尋小聲地道,“那我們可要先收割一些稻子?如此一來不管天如何變,我們也能保住一些。”
“可是,這……太早了,還有很多還是米漿啊!”三娘想想就心疼。
閻尋正要說話,門外就響起一道粗犷的聲音,“收!”
閻尋與三娘看過去,發現原來是蔣小五挑着一擔柴回來了。
砰地一聲,他把一百多斤的幹柴扔到地上,擦了一把汗道:“尋兒不來找我,我也去找你商量收稻子的事。”
閻尋很自然去廚房倒了涼水出來,“小五哥,給。”
“多謝尋兒了。” 小五哥将一碗涼水咕咚咕咚地喝完,一屁股坐在台階上,順手将碗放在旁邊,轉頭跟三娘說:“尋兒說想收了,那便收。娘,小孩兒的嘴,有時候挺靈驗的。”
三娘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小五哥的意見。
“那先收小五哥家的吧。”閻尋出聲了。他想的是,反正他是小孩兒,若是收成不好,那些胥吏也不敢找借口多拿他糧食。小五哥則不同,他家都是大人,可沒有借口躲開那些苛捐雜稅的。
閻尋與小五哥說幹就幹,等小五哥囫囵吃喝完畢,三個人就戴着帽子,拿着鐮刀去了地裡。
路上有人看到了,得知他們要收割稻子,都驚住了,随後萦繞他們心頭的就是彷徨與躊躇。
他們既想跟着蔣小五一起行動,但又想再拖一拖,說不定不會下雨呢?
到了田間,閻尋他們還沒收割多少,徐三領着女兒小荷來了。
“徐三叔,你怎麼來了?” 小五哥朗聲道,“天太熱了,怎麼還帶着小荷來?”
三娘也在一邊幫嘴,“就是,帶着孩子來做甚呢?孩子身子弱,受不了這大熱天的。”
“沒事。我閑着也沒事做,幫一下也沒什麼。放小荷一個人在家,我反而不放心。”徐三叔現在住的地方,就是村裡某個過世了的孤寡老人的房子。村裡借給他住的。雖然不偏僻,但鄰居不是好相與的,他哪裡放心讓女兒一個在家?
三娘與蔣小五怪不好意思的,但也不知說什麼好,隻把這份人情記着,以後好回報。
閻尋叫了一聲徐三叔,便去拉着小荷想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說:“小荷,你去樹蔭下玩吧。曬壞了可怎麼辦?”他可不希望白嫩嫩的小荷花變成黑荷花。
小荷撅嘴,躲開了閻尋的手,“不,哥哥,我要幫你們收稻子。”她多割一把,就能減輕他們的負擔了。
閻尋皺眉,擦了一把汗水,有點不高興,“你小小的女娃娃,能幫得了什麼?聽話,去那邊躲日頭。”
小五哥看閻尋像個大人一樣哄小孩兒,偷笑一聲,彎着腰揮動鐮刀,不一會,身邊就堆了一堆的水稻。
三娘與徐三叔也是樂呵呵的,各自心裡都有了打算,都想着這兩個小人兒好生般配。
看到長輩們都在賣力割稻子了,閻尋急着幫忙,也不再勸她,“哼,懶得理你。”女兒家真是太難應付了,都是為她好,她還不領情。等她受苦了,自然知道苦。
小荷年幼時母親便去世了,她跟着父親生活,時常被奶奶那邊的親人欺負,性格沒有變得懦弱,反而是執拗又倔強,她認定的事,鮮少會改變注意的。見到閻尋不理解她,還兇她,她就覺得委屈,但又舍不得離開閻尋,就撅着小嘴粘到閻尋旁邊割稻子,惹得大人偷偷地笑他們兩個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