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尋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把人吓唬走了。而後,看到宋連眼紅紅地盯着他,頓時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連師兄,你這是怎麼了?”
宋連回神,搖頭,“沒什麼。多謝尋弟幫忙。”
“還是老師他惜才呀。不然他肯定是不樂意幫着批改的。他在上面說了什麼?我都沒看,留着你看第一眼。”
宋連笑了,說:“就是把我們都疑惑的那個地方指出來了,說是‘本末倒置’後面,應加上‘人知乎?明知而故犯,’這些話語,後面才是‘故有天翻地覆之禍’。我原本的表述,并不準确。沒有說明人在其中的作用。掐頭去尾的,顯得勉強。”
閻尋感覺到宋連對自己又親近起來了。他是不知道,宋連在看到閻尋為他出頭的時候,那點壓不住的妒忌刹那間煙消雲散。
書院的人看到閻尋那麼強硬,而且似乎還會個一招幾式的,有人害怕,有人不忿,有人妒忌,也有人羨慕,但是從此更沒有人多嘴,往老虎崽頭上抓毛了,誰都不敢去告狀,怕被扔到書院的湖裡喝水。
閻尋是不知道的,自從他露了一手之後,很多人對他産生了畏懼。
這個時候,他正忙着讀書、寫文章。每天都過得忙碌充實。
轉眼間,到了年底。閻尋被山長揪着學到了大年二十三,正是民間送竈王,打掃衛生的時候。
“你回去以後,不可因為過年而放松了學習。到了大年初二就回來。宋連,你也是。”
閻尋與宋連恭謹地應是。
殷山長在幫宋連改了五篇文章之後,就讓閻尋帶宋連過來一起學習了。
當時閻尋都不敢相信。
殷山長無奈,說他要教宋連,也是不想一個有點慧根的學子被埋沒,當個普通的弟子。
宋連知道後,哭着給殷山長磕頭,并立下誓言,不辜負山長的教誨,以後會盡心盡力地幫扶閻尋等師兄弟。
殷山長當時是怎麼說的,他說,“我教你,并不是要你給尋兒他們當牛做馬。你雖然沒真正拜入我的門下,但跟他們也是無名卻有實的同門師兄,如此,我隻是希望你們相互都多一分力量,走得更加的順利些。”
宋連哽咽着磕頭跪謝。
想起當時的事,閻尋真的為宋連感慨又慶幸。宋連有機會跟着老師學習,他不認為是自己的功勞,而是老師的無私。
“老師,您放心,我跟連師兄若是有半點退步,随老師處置。”
“哼。記得你說的。”殷山長笑罵,又看着低頭腼腆笑着的宋連,道:“宋連可不能太逼着自己。你需記着,你還有祖父母奉養,不能糟踐身體。”
“學生謹遵山長教誨。”宋連言辭恭謹,與閻尋跟山長的相處也是天地之差。
“好了。帶着我給你們帶的幹糧,趕緊走吧。看着你們我就放不下心來看書。走走走。”殷山長佯裝生氣地趕人。
閻尋卻知道殷山長口是心非,于是就道:“老師,您跟我去家裡過年吧?家裡有好山好水好吃的,權當是去弟子家裡散散心?也讓你看看弟子的家是怎樣的?”
殷山長有一瞬間的心動,随即不知想到什麼,緩緩地點頭,道:“不了。你不嫌棄我這個老頭兒,我還嫌棄你呢。天天書院裡看你不夠,還想讓我去你家裡瞧着你。我嫌棄。”
閻尋笑嘻嘻地搖頭,“那算了。老師您哪天想去,就去吧。我随時歡迎。”
不知不覺,在書院的兩年裡,閻尋又變成了父親去世前那般的快樂明朗,一樣的讨人喜歡。
宋連在一邊站着,低着頭不敢看那一對兒宛若父子一般的師生。
等這師兄弟倆各自抱着糕點幹糧出來的時候,日頭已高升,已差不多是午時。因為包袱早就收拾好,他們回去就拿了包袱往山門趕。
到了山下,閻尋看着一個熟悉的高大背影,驚喜地大叫起來:“小五哥!”
原來是小五哥早就收到閻尋的信,知道他廿二十三就休假,昨日就趕了驢車到了縣城,今日一早就守在門外等着。
宋連羨慕地走向那一對相互捶着對方的兄弟,道:“尋弟,這就是小五哥吧?”
“對對。他就是小五哥,我入書院時,小五哥也送我來了。小五哥,這是宋連,就是跟我一個學舍的同窗。”
小五哥爽朗地應聲,又奉承了宋連兩句,就道:“我們趕緊走吧,争取晚上就到家。家裡都等着你回去呢!”
“好。”閻尋興奮地應道,又叮囑宋連也趕緊回去,“路上小心,我們明年見,然後一起考秀才!”
“好!”宋連會心一笑,看着閻尋的車子踏踏地走遠,他才走着回去。
宋連的家,就離這裡隻有二十裡路遠的安南村。要是腳程快,隻要一個時辰就能到家。所以他沒有雇車,隻步行回去,一邊還背着書。
到了村子的時候,太陽已開始西斜。村子裡的人見着他回來了,都大聲地叫着他的名字。有妒忌他的人,還陰陽怪氣地叫他秀才公。
那些難聽的話,宋連都當沒聽見,隻一一跟長輩都問了好,而後敷衍幾句後,就回了家。
他的家,是村子裡最殘破的一戶。剛才那些陰陽怪氣的人,在他還不是秀才的時候,就叫他秀才,又何嘗不是看不起他,覺得他絕對不會成為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