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北境冀州
深冬,地上的積雪已有半尺深,天上如鵝毛般的雪花還在不斷下落。
“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大街上已經很難見到行人了。
城中的一處酒樓之中卻又是另一幅光景,酒樓有三層高,在外面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那酒樓的牌匾上毅然寫着“醉紅塵”三個大字。
一樓的中央設有一個台子,供說書先生演出。
“諸位客官可曾聽過,當年英國公夫人有孕,欽天監算出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天生鳳命,尊貴無比,先帝聞言便開金口,許了這孩子未來的太子妃之位,隻可惜造化弄人,這孩子是個受不住福氣的,剛出生便沒有呼吸。後來,先皇離世,六皇子繼承大統,也就是當今聖上。說起當今聖上……”台上的說書先生講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
這時,突然有一行人走了進來,酒樓的掌櫃瞧見親自前去迎接,足以見得其身份之尊貴。
“呦,孫少爺,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吳掌櫃一臉谄媚道。說罷,他準備伸手拂去男子身上不存在的雪花。
啪——
孫昂拍開他的手,道:“去去去,少爺我的衣服是你能碰的?”
“是小人的不是,孫少爺金尊玉貴自然不是小人能碰的,”吳掌櫃被拂了面子倒也不氣惱,反而滿臉陪笑。
外面風雪交加,樓内熱氣逼人,孫昂瞥了一眼台上的說書先生,随後解下身上的狐裘,扔給身後的小厮,對掌櫃道:“聽說近日來了不少新鮮的小倌,挑幾個懂事的,晚上好好伺候爺。”
說罷,擡腳朝三樓包廂走去。
吳掌櫃滿臉谄媚:“您就放心吧,咱們這裡最好的貨肯定是緊着您的。”
孫昂是這裡的常客,早已習慣掌櫃的态度,對晚上的人也期待起來。
走到二樓時,孫昂突然停下腳步,身後的小厮沒反應過來,不小心撞到他身上了。
吓得小厮連忙跪下請罪,可孫昂卻跟聽不見一樣,眼神呆滞的望向前方。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一少年半倚在窗邊,窗戶半開,時不時有飛雪落在少年肩頭。
少年面如凝脂,眼如點漆,如神仙中人,落在少年肩頭的哪怕是潔白無瑕的雪花,也讓人覺得是玷污了這位天上仙人。
少年身着青綠色的長袍,百無聊賴地望着下面的說書先生,任憑這說書先生怎樣引經據典,少年神色依舊不變,似是這凡間的種種故事都勾不起這仙人的半點興趣。
孫昂自诩閱人無數,家中長兄也是人人誇贊的世家公子,在京中也見過不少世家大族精心培養的公子,甚至是那位年少登基的帝王。可跟眼前之人比起來,都難以望其項背。
孫昂初見這般的神仙人物,害怕這次錯過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一時之間欲望戰勝了理智。再者說,其父乃是冀州布政使,說是這裡的土皇帝也不為過,祖父是蘇國公,在世家雲集的京城家世高過他的人也寥寥無幾,更何況區區一個冀州。
孫昂怕驚到了這神仙般的公子,壓制着内心的躁動,小心地走到顧時晏的面前,擡手準備撫摸他的臉龐,卻不料看似溫柔的公子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玉扇,朝他的手打去,疼痛讓孫昂收回了手。
他是家中的幼子,哪怕是威嚴的祖父也對他寵愛非常,哪裡受過這般委屈,反應過來,他對着身後的侍衛喊道:“快點把他給本少爺拿下。”
顧時晏平日裡都要睡到午時,今日為了偷跑下山 ,卯時便起了,以至沒有什麼精神,連平日裡喜愛的說書也聽不進去了,已然沒了繼續遊玩的興緻,隻待清醒一點就返程了。
顧時晏平日裡的性格很随和,但隻有熟悉他的人知道,少年有起床氣,剛醒的時候脾氣有些暴躁,對親近的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僅有一面之緣還準備輕薄自己的陌生人。
兩名侍衛沖到顧時晏面前,準備動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了,内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二人是孫家世代培養的暗衛。
天下武學分四等三十六重天,辟谷、淬體、臨海、逍遙。他們已經是初入臨海境的高手,能如此輕易地制服他們,除了臨海境高階,便是更上面的逍遙境。
可如今逍遙境尊者不過區區五人,儒尊于西北建立書院,教化萬民;佛尊任鎮國寺主持,護衛天子;醫尊雲遊天下,不知所蹤;魔尊叛道離經,為正道不齒;武尊避世,長居雲梁千尺,不問世事。
眼前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居然可能是與前面五位平起平坐的逍遙境高手,實在令他們驚歎,驚訝之後,便是深深的恐懼,自家少爺居然惹上了這樣的人物。
顧時晏有些累了,想着快點結束這個麻煩,好早點回山,便開口道:“今日你意圖輕薄于本尊,那本尊便廢你一隻手,若是不服,大可以來雲梁千尺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