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再見!我先走啦!”
放學鈴響,班裡空空如也。
溫錦年揮揮手與風予卿告别,糟糕了好幾天的心情終于得到了暫時的撫慰。盡管做了很充足的準備,可等他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人時,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差了幾分。
池淮穆沒看他,自顧自捏着粉筆在黑闆上畫構圖,隻留給他一個冷淡的側臉。夕陽溜進教室落在他的鼻尖,少年人眼眸透亮目光清澈,隻是落在溫錦年眼底隻剩刻薄的犀利。
對方不說話,溫錦年自然也不打算給自己找氣受。他默默地走遠了一些,觀摩着粉筆勾勒出用于寫字的區域,心裡開始思忖如何排版,又如何将字寫得公整又美觀。
好吧,雖然本人挺讨人厭,但做黑闆報這塊…似乎意外的有天賦?
“溫同學。”
聲音略帶冰冷,驚得溫錦年從中回過神來,一擡頭,正好對上池淮穆的目光。他的眼神有點冷,像是在逃避着什麼,僅一眼就飛速移開了目光,垂下眼裝作整理盒子裡的粉筆。
溫錦年終于想起來自己留下來是要幹什麼的了:“…我來。”
他沒有接池淮穆手裡拿着的那盒,而是自己去講台開了一盒新的粉筆拿了過來。池淮穆仍然不發一言,等到溫錦年重新轉身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畫旁邊的那塊黑闆了。
……果然!就不應該在心裡誇他!溫錦年輕輕歎着氣想,就算自己想要找他求和,池淮穆估計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
真的隻是誤會嗎?
第一次寫黑闆字多多少少有點不順利,一個走神的功夫,僅寫下的兩行都歪得徹底。池淮穆偷偷往旁邊瞥了好幾眼,見人仍然在神遊,輕輕咳嗽了一聲也沒有反應,迫不得已闆着臉開口:“溫錦年同學,你寫歪了。”
粉筆一頓,估計是用力過猛,“咔”地斷了一截。
對方好像愣了愣,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拿起黑闆擦擦得飛快,好像是怕自己看他笑話。池淮穆垂下眼不再打算管,可眼睛比心誠實很多,他低頭拿粉筆的功夫,餘光又瞟到了對方沒擦幹淨的字。
知深淺輕重,筆畫幹脆利索,令人意外的漂亮。
池淮穆沒精修過書法,也不太懂欣賞,但是溫錦年的字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想起來,一眨眼,黑闆上的字已經消失了,而對方正拿着三角尺開始認認真真地對線重寫。
對方都開工了,自己反倒沒有動作,很難不讓人起疑心。于是池淮穆暫時放棄了接着往下觀察的想法,挑了個别色的粉筆接着往下畫。
見對方接着開始工作,溫錦年偷偷松了口氣。
他自小就對别人的目光敏感……剛剛池淮穆偷偷盯着他,他也是有所感覺的。但奇怪的是,他有點感覺不出剛剛對方的目光裡暗含着什麼意思。
不過還好,現在池淮穆不看他了,他有一種卸下擔子後在樹下喝一杯涼飲的輕松。
太陽漸漸偏移,教室裡僅剩的兩人不發一言,耳朵裡灌滿的除了風聲,就是粉筆落在黑闆上“沙沙”的書寫聲。溫錦年注意力十分集中,一集中,一塊區域裡的字很快就被他寫好了。
“池同學,”溫錦年放下粉筆,用連自己都不太熟悉的聲音幹巴巴地叫人,“我們換個位置。”
旁邊很安靜,一直得不到回應的溫錦年心下疑惑,回頭放了工具轉過來看他。隻見池淮穆懶懶地擡起眼皮,意料之外地拒絕了他:“下周繼續,我有點事。”
溫錦年眨了下眼:“…哦。”
話題尴尬地終止了,但溫錦年心下明白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好寒暄的,于是把工具放回原處後他很自然地回到座位上開始收拾筆記和卷子。
池淮穆先一步收好,這會兒人已經到了教室外,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頭來提醒了一句:“等會出去關一下門窗和風扇。”
“嗯。”溫錦年頭也不擡,也不管人有沒有聽到,隻是自顧自地抓着自己的書包往肩膀上背,順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辮子。
是周五,住宿生走讀生都走幹淨了,溫錦年關上門的時候校園裡已不見一星半點的身影。但正好安靜的校園更令他感到自由和清淨——他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了瓶冰飲料,邊抛着飲料瓶邊哼着歌,慢悠悠地晃到了校門口。
今天運氣不錯,喜歡吃的小攤還沒撤去,溫錦年當即就打算在外吃一頓好好犒勞犒勞自己。一旁辣椒醬散發着濃烈的劣質氣味,他不太樂意地蹙眉,移開後順手拿了旁邊桌子的醋瓶放在桌上。
“老闆,一碗馄饨。”
“好嘞!馄饨一碗——”老闆一邊大聲吆喝着一邊煮着一大鍋熱騰騰的馄饨,仿佛開啟了什麼開關,霎那間所有的路燈亮起,許多小攤挂上了亮眼的燈牌,沖進了暮色裡。
溫錦年捧着熱乎乎的瓷碗,安靜地往裡倒醋。
熱氣氤氲,霎時間糊了少年的眼,整個世界模糊不清起來。溫錦年乖乖地低頭喝湯,無意間一擡眼,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但的的确确出現在了自己眼裡的一個身影。
是池淮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