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溫錦年和池淮穆還有兩人,一個是聞世白,還有一個則是他的朋友邢禮宴。分明他也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可帶給溫錦年的感覺卻和秦柏邱天差地别——自然,他本人也沒什麼存在感,溫錦年完全不記得班裡有這個人。
池淮穆點點頭:“你們先回。”
聞世白和邢禮宴并肩出了校門,留在了學校裡的自然隻剩了池淮穆和溫錦年兩個人。而溫錦年此時完全沒有在看他,而是一個人蹲到一邊整理書包,安靜得就像長在樹底下的一棵無人在意的小蘑菇。
池淮穆把書包拎起來,不輕不重地微微彎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明天周末,門衛大爺不讓留太長時間。”
盡管解開誤會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可溫錦年還是不太适應和池淮穆獨處——特别是對方突然靠近他做出一些舉動的時候。他幹巴巴地“哦”了一聲,站起來的時候完全不敢看對方一眼,而是在往前走的時候偷偷用餘光留意他有沒有跟上來。
這種沉默的氣氛一直保持到他們走出校門。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不算毒辣,風也正正好合适,這會兒落日,天邊夕陽染紅了一大片的雲彩。溫錦年抿着嘴唇,自顧自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池淮穆和門衛大爺打完招呼跑出來他還沒舍得移開目光。
“喂,”池淮穆看到這一情景有些好笑,這次他沒選擇去拍肩膀,隻是站在他身邊喊他,“你在看什麼呢?”
“夕陽。”
溫錦年目不轉睛地看着天邊那一片紅,連回答問題都沒舍得回一下頭。
這樣的時光太少見了,特别是在他離開那座城市之後。或許夕陽天天都有,但是每一個不同的夕陽,帶給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這是他從未透露給任何人的秘密。
“你喜歡這個?”池淮穆站在旁邊擰開冰水往嘴裡灌,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像帶上了冰水的冷氣一樣,“幼稚。”
溫錦年終于回頭了。不過這次回頭,他隻給了池淮穆一個白眼:“就你成熟。”
路燈悉數亮起,他們并肩走在熱乎乎的、一眼望不到頭的小攤道上,竟一點也感覺不到了尴尬和不适應,甚至還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雖然到最後總是由其中一人的無語而終結話題。
其實這樣的感覺也還不錯。
比沒有朋友作伴的那些日子好太多了。
兩個人一直說着話,直到池淮穆先走到了自己家門口。溫錦年适時地抿緊嘴巴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安靜地垂着頭往上走,仿佛剛剛那個和人聊天的人不是他。
池淮穆挑眉看着他忽然又變得安靜下來的背影,最後還是沒忍住揶揄:“你們學霸都是可以自由切換人格的嗎?”
溫錦年回過頭來!
外面的天色還沒黑透,估計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天邊消去火燒雲後難得出現了晚霞。略暗的樓道裡,晚霞輕輕滑過了他的眼睛,留下了一點淺淡的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心頭一跳。
“不知道,但我不會。”他答得很認真,“我剛剛在想,池同學,我們有可能是朋友嗎?”
池淮穆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看着他的臉。
其實黑暗中那張臉看得并不太分明,可是池淮穆就是能感覺到他的表情很認真。這種認真很熟悉,并且似曾相識——但此時此刻他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
他聳聳肩膀:“你說是就算是喽。”
可也就是這熟悉的感覺,讓這句半推半就并幾乎默認了是同意的話脫口而出。
樓道裡又安靜下來。
他們一個站在家門口,一個站在樓梯轉角,幾乎是面對面。黑暗的時間裡沒人來得及去思考對方在想什麼,而是在思考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
最終,池淮穆得到了回答。
“從現在開始…我會把池同學當朋友的。”
因為你是一個還不錯的人。
當然最後這句話溫錦年并沒有說出來。一是因為池淮穆在他話音未落就已進了家門,回應他的隻有關門聲;二是,他并不是很想就這樣子說出來。
問這句話,已經讓他這個不擅社交的人付出了太大的勇氣。
從讨厭的人變成朋友……
怎麼聽都是童話故事呢。
晚霞消失了,夜色降臨,籠蓋了這座熱鬧的城市。溫錦年看着路邊繁華的街道,看着一棟棟樓裡亮起的萬家燈火,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撈了一把溫熱的風。
夏天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