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上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微微的有點燙。溫錦年下意識擡起手揉了揉耳垂,眨着眼,到了嘴邊的話脫口而出:“那個……我能在這裡看嗎?”
這句話說完他就後悔了。
“如果、不可以的話……”
“當然可以。”對方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坐我的位置?”
溫錦年别過眼,順着池淮穆指着的位置看過去。塑料椅上放着一瓶還沒喝完的運動飲料,被陽光照着,看着很溫暖。
“好。”溫錦年半條腿已經邁了出去,想了想又轉過身,“那你坐哪裡?”
“有的是地方。”池淮穆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抓着剛脫下的校服外套遞過去,“幫我帶那邊放着?”
對方乖乖地接過校服,轉身往旁邊走。
天氣轉涼,溫錦年今天穿了米白色的線衣,裹在身上毛茸茸的,這會兒又沒穿校服外套,顯得他比平常瘦了一些。池淮穆沒留意地多看了兩眼,忽然發現了對方的一個秘密。
他好像剪頭發了。
上一次見的時候還有根小發辮搭在脖頸,這會兒那根小辮子已經不見了。那截脖子現在沒了東西遮擋,在陽光下白得很亮眼。
“喂,看啥呢?”沈濟從旁邊嘻嘻哈哈地過來,朝着池淮穆的方向看,随機選中了個視野内的姑娘開玩笑,“幹嘛,喜歡人家啊?”
池淮穆毫不留情地一拳打過去:“再說一個字,等會不和你打了。”
“诶诶——不行啊——哥——”
溫錦年正好坐下,看着他們這邊的動靜擡頭望了過來。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邊放狠話一邊任其他人推着他往場上走,沒忍住撲閃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明白了早上的那個問題。
好像…池淮穆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平時懶懶散散吊兒郎當,老喜歡拿自己開心。可是在很多時候,他就是很好的人。
眼見着比賽馬上開始,溫錦年也顧不上想太多。他坐得闆正,就像坐在班級位子上一樣,揉着不知道為什麼卻仍然燙得厲害的耳朵,認真地旁聽起來——
他來得晚,注意事項比賽規則似乎在先前就已說好,眼下衆人正在讨論的是比賽的獎懲制度。
高中生,大家都十六七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都喜歡玩刺激。因此提出來的主意總是一個比一個玩的大,就是一副不怕說就怕對方玩不起的樣子。
“在四眼眼皮底下翹課翻牆出去上網!”
“嗐,這算什麼刺激,還不如我大哥上一次翻牆被嚴四眼抓了後當着人面抽煙呢,給人氣得要他多兩千檢讨。”
“要我說,不如去拍女裝土味視頻,最好發到校園牆擋爛桃花的那種……”
“你小子,怕不是給好桃花也給擋了。”
說擋桃花的那個溫錦年認識,就是前段時間和池淮穆跑三千米沒跑過他的。那一頭黃毛本身就染得顯眼,這會兒說了這句招笑的話,更加深了在溫錦年心中的印象。
不過,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要當着人面笑出聲來了。
溫錦年拼命繃着嘴角,目光重新滑到了池淮穆身上。
被他看着的人這會兒沒穿校服外套,隻剩了一件在裡面的一件黑色衛衣。他半側着身,兩隻手插在衣服口袋裡,露出的一隻眼被劉海遮住了一點點,看着很散漫。
“别聊了,話這麼多,待會兒上課鈴響了還沒開始呢,”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池淮穆終于懶懶地開了口,“下節老師嚴,翹課我不陪襯啊。”
就算是溫錦年這樣遲鈍的人也看出來了,對方是在這其中地位比較高的——因為他一發話,幾乎所有的言論都開始向他靠攏,更有甚者招呼隊友準備比賽。
“快快快準備!池哥說他要比完賽回去暗自努力!”
“啥?我大哥要努力學習考上清北?”
“不是你們瞎傳啥,池哥明明說的是人有女朋友了,得陪女朋友回去上課咧。”
溫錦年看着被讨論的人上前,十分無奈又氣勢洶洶地給人一人一個拳頭,下意識彎了彎嘴角,連着心情一起愉悅起來。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一秒,那雙墨色的眼睛轉過來,和他對了個正眼。
溫錦年唇角含笑,沖着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讓他加油。
少年眉眼微微揚起來,眸底如含着水潭那般的清澈。他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擺了擺,一個潇灑轉身淹沒在人群裡。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做這個手勢,但是憑借着溫錦年對他的了解,還是大緻猜出了池淮穆想說的。
他說,沒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