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淮穆貌似對他的這種行為很意外，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眉眼間帶了點詢問的味道。

“你别推開我，”溫錦年很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不害怕。我也想……在這件事情上做點什麼。”

他還是想保護他的朋友。

他可以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像那個夏日，他用他微薄的力量，将一個人從黑暗的巷子裡拉進陽光下一樣。

溫錦年敢肯定，對方并不能夠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想的。但池淮穆的神情已經很清晰地告訴他，對方在猶豫。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趁着停頓的間隙，溫錦年借機發誓，“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隻要是我能辦到……”

話音未落，伴随着一聲輕笑，一根食指伸過來，豎在了他的嘴唇上。

溫錦年一噎，卻還是聽話地閉嘴。

“好，知道了…溫同學怎麼連說條件都認真得像談判一樣，”池淮穆笑盈盈地将手收回來，“不過，我答應你，你可要說話算話。”

溫錦年納悶地思考：“我什麼時候說話沒算數過？”

“沒有。我亂說的，”池淮穆道，“你很乖。”

這兩句話在溫錦年的腦子裡沒停留很長時間。因為幾乎是同一時間，辦公室方向傳來的、更加喧鬧甚至還帶着哭腔的聲音，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池淮穆臉色微變，反過手握溫錦年的手腕，随後朝着聲音的方向跑去。

事情的發展比預想的還要糟糕，因為他們到達的時候，場面已經失控了——老師，年級主任，保安，所有人圍在一起，卻都對趴在地上撒潑的女人束手無策。

“是你們！你們害了我的女兒！”她像是已經失去了理智，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沙啞又尖銳，“我的女兒明明會有一個那麼美好的未來！是你們！都是你們！……”

她的聲音很刺耳，溫錦年被她吵得腦袋發疼，下意識拉着站位過前的池淮穆後退一步，貼到了身後的一片熱源。

是趕來安撫他們的林韻秋。

場合并不方便他們的談話，林韻秋特意将兩人拉遠了一些，這才來得及關照：“池同學的傷怎麼樣？還好嗎？”

“不嚴重，溫同學幫我包好了。”池淮穆揚起手晃了晃，讓林韻秋看清了他掌心一圈厚厚的白色紗布，“現在是怎麼回事？”

“我們剛剛仔細看了韓同學家長的具體情況，才了解到她有很嚴重的精神問題…”林韻秋憂心仲仲地搖頭，“現在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池同學的傷應該也會被病情發作給糊弄過去……”

溫錦年沒想到還真給人說準了。

假如韓月蓓的媽媽真的有精神病……那麼這張“免死金牌”，完全夠她做更多無法無天的事情。

池淮穆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皺了皺眉，語氣嚴肅起來：“那麼豈不是她之後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這個理由？”

“可以這樣理解。”林韻秋點點頭，“但也别太擔心，我們正在聯系教育局處理，争取把她送回精神病院去……”

溫錦年咬了下唇：“老師，接下來還有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嗎？”

“暫時沒有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校方處理。”林韻秋拍拍他的肩膀，“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快點調理好，然後應對接下來的期末考試，考一個好成績，開開心心過年。”

“對了，風同學在教室等你們很久了。她很自責，剛剛聞世白同學在安慰她，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你們可以回去看看她。”

林韻秋的提醒很及時，溫錦年瞬間選擇了放棄去聽那瘋女人嘴裡叽裡咕噜的幾句方言，将注意力遷移過來：“好，辛苦老師了。”

林韻秋一笑：“不辛苦，去吧。”

對方看起來也沒打算帶着他在這裡多待。林韻秋的話一出，池淮穆就轉過頭來，一改剛剛嚴肅的表情，換成了自然的模樣：“現在回去吧？”

溫錦年點點頭：“回。”

也不知道是他們的什麼舉動刺激到了對方，當兩人并肩想要離開的時候，後面的聲音忽然放大了數倍，就像導彈一樣發射進他們的大腦裡——

“是你們！都怪你們！你們都是嫉妒我女兒！嫉妒她優秀、嫉妒她受老師校長喜歡！你們這種社會的敗類，這輩子都會是陰溝的老鼠！惡心人的東西！！”

随後她停頓了一下，惡狠狠地呸了一口，又幽幽地笑起來。

“果然，會喜歡和臭婊子玩的，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破爛玩意…”

身邊忽然刮過一陣風。池淮穆目光一閃，伸出手，精準地撈過了要沖上去的溫錦年。

少年似乎因為過于激動，眼眶裡有點淚。他的手裡舉着一本很厚的筆記本，是平常給池淮穆寫重要知識點的那一本。

溫錦年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沖動的人。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把這個本子揮到那個女人的頭上去。

而池淮穆伸手随意的一撈，就像有效的鎮定劑，逼迫着他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溫同學，”對方聲音很低，“别和她計較。”

溫錦年咬牙，想了想來之前和池淮穆做的保證，還是乖乖地放下了舉着本子的手：“我們回去。”

身旁人輕輕“嗯”了一聲，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身後的女人還在笑。她的聲音低沉，卻又很刺耳，刮在溫錦年心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她聲音幽幽，就像從遠古傳來的古老詛咒。

“你們啊……”

“都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