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剛剛喧鬧的教室,醫務室更顯得安靜。
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坐在椅子上,有的在輸液,有的在問診,還有的滴了眼藥水躺在床上休息。每個人都在各幹各的,擦肩而過的時候,風都帶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池淮穆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皺眉,但很遺憾,這一點上,他控制不住自己。
消毒水的味道總讓他感到不适。
不過幸好,溫錦年的存在,總能讓他的不适感稍稍減弱一點。
“手伸過來,塗藥膏,”對方急匆匆替他問了診取了藥,坐下的時候額頭上都有了細密的汗,“老師說了,你這個傷隻要多多休息,幾天就可以好了……”
——每一次,隻要溫錦年像這樣一靠近,池淮穆就能聞到一點他身上的氣味。
檸檬的味道,卻是很甜的香型,像女孩子會喜歡的香水。
他察覺到自己似乎有點走神,趁着對方還在開藥膏的紙盒,忙笑眯眯地把手伸過去:“好,辛苦溫同學了。”
溫錦年沒注意到池淮穆的表情微變化。他乖乖捧過人的手,放在掌心裡,捏着藥膏一點一點擠上去。
池淮穆的傷口不深,卻很長一道,雖然已經經過了酒精消毒和清洗,但看着還是刻骨銘心。他一邊擠,一邊忍不住輕聲道:“你為什麼要直接握刀片?”
“什麼?”池淮穆沒聽清。
“這樣子握刀片…好痛的,”溫錦年的眉狠狠地揉成一團,低下聲音喃喃,“你好笨。”
好笨。
又是這個詞語。
說實話,藥膏抹在傷口上的時候是有點疼的——刺痛,冰冰涼涼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池淮穆現在更想笑。
笨蛋反過來說别人笨,他倒還是第一次見。
所以,當溫錦年抹完藥膏,準備從塑料袋裡取紗布的時候,擡起頭看到的是一個憋笑憋到兩腮鼓起來的池淮穆。
溫錦年:“?”
“…為什麼還在笑,你一點都不痛嗎?”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實在想不清為什麼有人受了傷還能笑得出來。
“沒,會痛。”池淮穆嘴角扯出一點笑,語氣柔和,“學委大人手下留情。”
溫錦年看了眼那雙馬上就要溢出笑意的眸。
…不信。
可盡管如此,他低下頭給人包紗布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
“嗯,這樣就好了,”溫錦年把池淮穆的手翻來覆去看了看,确定自己固定得沒問題後站起身,“走了,我們去找林老師。”
池淮穆應了聲,跟着對方一起站起來,卻并沒有将目光從手上移開。
他本以為對方不會這種東西。但意料之外,溫錦年包得很嚴實,而且還是一種有手法的嚴實——很緊,卻不痛,也不影響行動。
池淮穆垂着眸,又不着痕迹地多瞥了兩眼,這才将目光收回,跑了幾步跟上前面的人。
已經到了上課時間,走廊裡失了剛剛的喧嘩,一些特殊的聲音就更顯得突出。溫錦年拎着塑料袋和池淮穆并肩,剛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就聽到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激烈的争吵聲。
其中還摻雜着他聽不懂的幾句方言。
“…又是她,”身旁的人默默地揉了下眉心,像是很頭疼,“怎麼會有人又吵又愛找所有人的麻煩……”
溫錦年沒明白:“嗯?”
“沒什麼,”池淮穆停了一下,“她是韓同學的家長。”
這下聽明白了。
對方莫名的受傷、走廊毫無征兆的喧嘩、還有現在的聲音,全部都是因為韓月蓓。
還有她的家長。
溫錦年捏緊了手裡塑料袋的提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不會也對林老師……”
“亂想什麼…辦公室有保安在,”池淮穆覺得好氣又好笑,伸出手在人額頭很輕地彈了個腦瓜嘣,“但應該鬧挺大。很危險的,你先回去?”
“?”溫錦年疑惑地看他,“為什麼要回去?”
“首先,她有刀,很危險。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我們并不确定她是否患有精神病……”池淮穆頓了頓,“還有,你本來……就不應該參與到這件事情裡。”
是啊。
他好像……确實不該參與到這件事的。
溫錦年大腦有點宕機,張了張嘴,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他不害怕?說他也有責任?還是說,把他拉進去也沒關系的?
說不害怕很難,說責任更是扯不上邊。
眼見着面前的人就要轉身走掉,溫錦年卻毅然決然地伸手,把對方重新拽回了自己身邊。
“我不回去。”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