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
陳阿婆年輕時與一名法國訪問學者相戀,兩年後男人回國,留下陳阿婆一人,阿婆一直未婚未育。
不婚不育在現在或許能被部分人理解是個人選擇,但在那個年代,人們對待一位不婚的女性,還是和外國人有一段浪漫史的女性,無論不婚是否是她自己的選擇,人們都會認為這位女性不受私德才導緻“沒人要”。甚至母親這個年代的人,很多依舊是這樣的觀點。
許溪竹看着母親仿佛說出這段往事就像沾染了不幹淨的病毒,忽然非常失望。
“感情問題是人家自己的事,和外人有什麼關系?”
“怎麼沒關系!”母親厲聲說道,“你一個女孩子,整天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你一個大學生,不去考公務員,整天搗鼓些沒用的東西,簡直是浪費生命!”
“我當年學習成績那麼好,中專讀完就分配了工作。這麼多年安安穩穩從來沒讓老人們操過心,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和你爸一樣沒本事就算了,為你好的話也不聽,你以為外面那些人誇人就是為你好就是欣賞你嗎?那都是人家情商高哄你開心的,你自己什麼樣心裡不知道嗎?性格學習長相哪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真有本事的人家能看上你什麼?”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巷口的野貓都選擇繞道而行。
許溪竹似乎陷入情緒黑洞,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剩空洞的麻木。
難以想象一個年近五十的人最自豪的點還是自己初中的成績多好、不讓父母操心,她好像從來沒有從“乖女兒”的角色中走出來。
這也讓許溪竹理解了為什麼母親隻有在向自己抱怨父親、尋求安慰和支持時才會流露溫情,她的本質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女孩。
“你的人生就很成功嗎?你有嘗試解決過一個家庭問題嗎?成天說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哪裡不對具體有什麼問題你倒是講出來啊。每次想和你認真理性地聊一聊,你隻會斜眼看人開始冷戰。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想表達什麼?就像小時候每次考第一回來你都來一句‘就憑你還能考第一’,有一次考了第二你更不高興,說‘人家能考那麼好怎麼就你不行’,您能不能明确清晰地告訴我到底希望我考第幾?”
許溪竹第一次在母親面前一口氣說這麼多,還是情緒充沛的這麼多話,她沒發現自己甚至在邊說邊顫抖。
母親又開始斜眼看地,不看許溪竹一眼。沉默許久,甩手道:“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說完便轉身離開,留下許溪竹站在原地無奈歎氣,冷戰又開始了。
與母親的沖突讓家裡蒙上一層壓抑的氣氛,母親的怒火波及到父親,父親無故被敵對也無名火起,兩人又吵了幾句。
許溪竹在卧室聽着外面的動靜,有時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是不是自己沒出息,影響了父母之間的感情。母親覺得自己的無能遺傳自父親,所以連帶着不想看見父親。
少想多做,自己走了說不定也就好了。許溪竹一拍腦袋,看書刷題!同時她心中,對另一條若有似無的路,隐隐生出期待。
母親似乎真的讓許溪竹“愛怎樣怎樣”去了,秉持不聽不看不管不理的原則,這段時間許溪竹獲得了超乎尋常的自由,她開始規劃與沈林舟的合作。
“做燈罩吧,”許溪竹提議,她對沈林舟作品展中對于光影的運用印象深刻,“竹編的紋理可以透光,陶瓷的質感則能增加厚重感,兩者結合會産生一種獨特的光影效果。而且現在新中式國潮風受衆越來越廣,這種風格的燈具其實使用範圍更廣,中式家居适用,簡約風也可以用作點綴而不會顯得突兀。”
和沈林舟想到一起去了。“嗯不錯,我們可以用竹編做一個外層的框架,陶瓷部分作為内襯,燈光透過竹編的縫隙投射出來,會形成光影的流動。”
兩人帶着材料來到工廠,這也是許溪竹第一次看到沈林舟的制瓷過程,瓷泥在他的手中時高時低、時胖時瘦,逐漸旋轉成型,變成一個光滑的球形内襯。球體圓潤細膩,透出一種溫潤的光澤。
“我們可以在内襯上雕刻一些花紋,讓燈光透過時形成更複雜的光影效果。”沈林舟拿起刻刀在瓷胎上比劃尋找角度和落點,留給許溪竹一個線條幹淨利落的側臉。他的皮膚是清透的白,在燈光下像釉面一樣自帶柔光。
美好的皮囊看着就身心舒暢,許溪竹想。
“嗯……可以嘗試雕刻一些竹葉的造型,與外層竹編呼應。或者盈缺狀态不同的月亮?簡潔并且和瓷胎形狀适配的傳統紋樣?”
沈林舟的刻刀懸在半空斟酌片刻,“這個就刻竹葉吧,來試試?”他用刻刀刀柄戳戳許溪竹搭在一旁的手。
“算了吧,我拿筆畫葉子都不一定能畫規整,更别提刻刀了。”許溪竹下意識搖着雙手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