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人的哄笑聲中，沈林舟卻突然正色。
“行了别瞎猜，我們現在沒有超越合作的關系。她的竹編技術和藝術創造力、把控力你們也都看到了，‘囚光’系列燈具就是證明。我非常欣賞她的才華，希望能有機會一起共事。”
三人被突然嚴肅的沈林舟震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老大對于男女關系保守且冷淡，可能玩笑起哄過頭了。
“啊……那老大你直接邀請她加入工作室嘛！你們還沒談好合作條件嗎？”蘇棠問。
沈林舟揉揉眉心，他對許溪竹什麼想法暫且不論。但他絕不希望許溪竹在這樣一種氛圍中加入工作室，她需要作為身懷技藝的合夥人、昂首挺胸地走進“逐舟”大門。而不是被某些感情詞條裹挾，讓今後對她的介紹中都帶上了某種狎昵的意味。
“她也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總之我盡量争取，但合作是雙方合意，也不能強求。”
包間内一時寂靜無聲。
“我有一個問題，”
“現眼包”周尋昇打破沉默，“要是……你們這合作沒成，這這這個簪子還送嗎？”
如果不送其實他想拿回去收藏，蹲在那兒看老師傅雕刻時他就特别喜歡這塊玉的色澤和質地。
沈林舟給他一個白眼，讓周尋昇自己慢慢體會。将檀木盒迅速轉到自己面前，合蓋落鎖。
看着這一幕，蘇棠露出了然的微笑，一手托腮問道：“老大，這個玉簪是要送給那位合夥人的吧？”
“你又知道了？”沈林舟沒忍住露出笑意，氣氛一下又活躍起來。
“你們這些直男的心思真的很好猜欸！竹節玉簪、溪竹！還能是送給誰的？”
“咳咳，”沈林舟拿起筷子，“吃飯吧。”
三人相互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暗搓搓期待起來。
一頓飯吃到最後，已經演變成一場小型會議。沈林舟交代着階段工作規劃，并和阿澈探讨起“囚光”系列的展出和定價，周尋昇不時給出些推廣建議與合作方推薦。
蘇棠作為陶藝師懶得參與他們的商務會議，一人去了外邊洗手間。
外間傳來兩人刻意壓低但仍越說越激動的談話聲，蘇棠準備開門出去的手一頓。
“……人家看了照片可滿意了，年輕漂亮，雙一流畢業生，人家怎麼會看不上呢？你瞎擔心什麼呢！”
“哎……她要是鬧呢？這丫頭越大越不讓人省心。”
“你閨女已經夠省心了，從小到大學習生活哪樣讓你們操過心，你看我兒子那成績從小學爛到大學畢業。我跟你說，時間地點都定好了，我回頭發你手機上。你先别漏風聲，她連戀愛都沒談過吧，能知道什麼好壞？李局長兒子人家可是海歸，在英國一年就要花五十多萬呢。今年回來考上咱們縣裡的崗位了，多好多穩定的小夥子，她有什麼可鬧的……”
“哎……你說大家每走一步都有着落，怎麼就她沒個正經事幹？她也要考學，問題她能考上嘛，考上出來就她那個樣子能幹什麼。三十歲之前工作沒穩定、房子買不起、婚也沒有結，後半輩子怎麼辦呀！”
“所以我說你就告訴她家人一起出去吃飯，飯桌上就盡量把這事兒定下來。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帶上攝影，鏡頭在邊上能鬧出什麼樣？女孩子都拍壞名聲的！李局長那邊是很滿意，開出這個數……”
說話的人應該打了個手勢，蘇棠沒有聽見後續。
有些人真是神奇，賣女兒不覺得難以啟齒，反而那點金錢數字像頂級機密似的不敢高聲語，生怕人惦記。
她推門出去想看看是何方神聖，結果洗手間和走廊都沒人影了。
“我的天！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樣的封建餘孽，我一直以為用女兒換彩禮隻會出現在那種特别落後閉塞的地區，沒想到禾陽也有這樣的事情！”
蘇棠沖回包廂，将補妝的小包重重拍在桌子上。三個男士被她突如其來的咆哮驚得一怔。
“你這是怎麼……去趟洗手間的功夫還吃到瓜了？”周尋昇反應最快。
蘇棠忿忿地将洗手間聽到的對話複述了一邊，牙齒咬得快要磨出火花，“我現在很後悔，我應該早點出來看看那兩人長什麼樣進了哪個包廂，說不定還能遇見她們口中的那個姑娘……”
阿澈扶正眼鏡，“棠姐你也先别激動，首先那個姑娘未必也在這裡吃飯，否則她們這樣商量未免太過明目張膽，不怕女孩碰巧聽見嗎？而且……哎……你就算跟那個姑娘說了又能怎麼樣？人家是親人，而你是主動找上門的陌生人，人家會相信你嗎？”
“是啊，也說不定隻是一場相親，沒有聽起來那麼吓人。”周尋昇接話。
“你們男人對于這種事就這麼冷漠嗎？被賣的不是你們是吧？”蘇棠覺得三張熟悉的臉突然面目可憎起來。
阿澈給蘇棠倒一杯溫水，讓她先冷靜下來，“姐啊，不是我想冷漠，是這種事見得太多。我們家那個小縣城，很多人相親結婚都是像這樣買賣一樣定下的，有的過得不錯，有的雞飛蛋打，我姐也是這麼嫁的。”
“咱們隻聽了兩句話，根本無法判斷人家的具體情況。像貨品匹配一樣的婚姻我也不喜歡，但我能做的隻有自己不接受這樣的安排、不參與脅迫人家女孩。其他的不是我們幾個人能改變的。”
周尋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蘇小棠呀，你生在書香世家是叔叔阿姨的明珠小寶貝，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來這個世界享受自由與愛。這種事情太多了，你管不過來也沒法管，隻能說個人有個人的難關，這獨木橋自己過不去，就算你幫得了一時，她遲早還得被拖下深淵，說不定人家還怪你多管閑事破壞家庭和諧。”
“老大，你說我說得對不？”周尋昇捅了捅沈林舟的腰眼，他從蘇棠講述對話起就一直皺眉不語。
本以為沈林舟會勸蘇棠理性，沒想到他沉吟片刻說：“你要是想挨個包廂找人也行，但你沒看見長相難度有點高……我們雖然幫不上忙但跑路速度還可以，如果你被人揍了我們可以保證的是背你逃出去。”
蘇棠：……
老大變了，他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