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蘇棠把許溪竹推進會議室,關上門才敢喘口氣,“熟什麼啊?我就聽家裡人提過老大家人兩句,和他媽媽就見過兩次面,當時人家可高冷了,掃我一眼就過去了。今天她突然這樣還把我吓了一跳呢……”蘇棠說完意識到好像說錯話了,這不是相當于告訴許溪竹,周琳突然對自己熱情是想故意擠兌她。
“哦~”許溪竹點頭,突然想起早上周叔那句“沈老大的媽媽不是個好相處的”。事前覺得莫名其妙,事後細想,不會是在提醒自己什麼吧?
沈林舟的母親并沒有見過自己,為什麼對自己态度微妙呢?她才來工作室幾天,不會被沈林舟的母親知道了底細吧?這效率……還真是雷厲風行女強人啊!
蘇棠看許溪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怕她多想,心裡不愉快影響工作室團結。又怕她不多想,萬一老大的心思被他媽知道,許溪竹少不了和周琳阿姨接觸,她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很容易吃虧。
“溪竹你也别往心裡去,周琳阿姨就是眼光很高的一個人,她……”蘇棠再次咬到舌頭,這話怎麼越說越不對勁?好像在說許溪竹不夠出色、夠不上人家的眼光一樣。
“噗……”許溪竹笑得很大聲,真話總是傷人,但她這個當事人還沒被傷到,蘇棠先把自己糾結傷了。“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眼光再高那也是老闆要應對的事,隻要别失業,其他都是小事!”
沈林舟的辦公室内,周琳坐在沙發上,沈林舟坐在辦公桌後翻找着開會要用的資料。
“江叔叔定做的花瓶已經完成,您要驗貨嗎?我馬上要去開會,如果要看我讓周叔來接您?”
“你的工作室是有多麼聲名顯赫,兩年多不見的母親來了也要等你開完會才能和你說說話?”周琳低頭欣賞着手上的中古戒指,聲音平淡而充滿威壓。
“您對員工訓話時不是說再小的工作也有它的價值,要認真落實嗎?我這工作室雖然不大,也得按規則運行吧。”
他曾經十五年沒有見過母親,沒有她的任何消息,甚至對她僅剩的記憶也都模糊不清。現在隻是兩年不見,似乎眨眼就過去,心裡确實沒什麼感覺。
“如果你認為給流浪狗編織項圈也算事業,那我尊重你的看法。”周琳優雅地抿一口茶。
沈林舟手中的平闆掉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如果您認為随意攻擊貶低他人時不帶髒字就是修養,我無法改變您的認知,但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工作室。”
周琳将茶杯猛地拍在茶幾上,大半茶水潑了出來。“我說了是誰什麼讓你這麼對我說話?你……”
“媽,”沈林舟撿起平闆,拿好需要的資料,“我知道您這樣聰明能幹的人說話喜歡半遮半露,讓别人意會。所以您也不需要急着譴責我對号入座,您想說什麼我們心裡都明白,再狡辯就不優雅了。”
周琳抱臂坐在沙發上,氣得身體微微發抖。她沒想到兒子不過兩年不見,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完全不由她掌控了,甚至現在可以随意頂撞她、譏諷她。從前她的兒子不說百分比聽話,但對母親還是很尊敬的,是誰帶壞了他?
她越來越覺得有的事不能再拖了。
“你長大了,母親管不了你了。但今晚和你江叔叔的飯局是早就定好的,你也答應了,不能食言吧?”
“當然,”沈林舟點頭,“剛才我也說了,江叔叔定制的瓷瓶您要驗貨随時可以過去。”
“不必了,”周琳起身整理好衣擺,提起她的brikin,沒有等兒子開口趕自己,“我回酒店休息。下午六點藍庭大酒店,你提前二十五分鐘到。”
沈林舟把母親送到門口,看着母親打車走遠,才回到會議室。
蘇棠、阿澈、許溪竹正閑聊着,看見沈林舟進來,同時噤聲。
“開會。”沈林舟目不斜視,直接坐上首位,将電腦連上投影。
“困獸”系列展品,目前徹底完成的隻有“折頸鹿”這一件。蘇棠面試考核的婚紗骨架确實是她正在制作的展品,目前交互系統還在設計。沈林舟總結了其他三件展品的創作思路和規劃,兩個自己的,一個蘇棠的,等待大家一起頭腦風暴完善創意。
主要是沈林舟和蘇棠在交鋒,不斷向對方提問,來幫助彼此對自己的作品構想更全面,挖掘自己沒有意識到的那部分。
“溪竹,你有什麼想法嗎?”蘇棠見許溪竹一直沉默不語,以為她被剛才沈林舟母親影響了狀态。
許溪竹咬咬下唇,“這三件作品我覺得你們讨論的結果已經非常完善了,但是……”
“你覺得這三件不夠?”沈林舟接話。
“嗯。”許溪竹将投影翻到設計草圖頁面,“蘇棠姐的‘困獸時鐘’隐喻社會時鐘的禁锢,‘鐵骨婚紗’象征女性婚姻困局。老大的‘繭房’暗喻困于信息繭房的現代人,‘骨瓷牢’延續了身心體驗的光影藝術表達。立意都很精準完善,但是作為‘困獸’展覽,參觀者希望來這裡僅僅是複盤現實的困境和痛苦嗎?”
“困獸之所以稱為困獸,不僅是因為它被困住,更是因為它的骨子裡有不能被馴化的原始野性,否則它和寵物、家禽家畜沒有任何區别。困獸可以破碎,但它撕開的血肉裡生出的不是膿瘡而是反骨。”
“我們要讓觀衆走進展廳後看着一件件‘困獸’沉淪、掙紮、甚至痛苦,這條路似乎越來越窄。但一定得有‘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的感受,要有裂骨生花、要有勢如破竹、要有自由呼吸.”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辛苦,我們想去影射反應一些現實,但不能隻是反刍痛苦。能點亮一點希望總是好的,哪怕隻是單純的希望。對于這部分我們還可以征集網友心聲故事,提高粉絲轉化率,讓他們感到更好地融入參與整個展覽。”
許溪竹說完,會議室裡遲遲沒有人說話。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中二雞血了?
沈林舟注視許溪竹的眼睛裡燃着一把火,了解這個人後不被她吸引,可真是太難了。
會後阿澈領了工作安排,蘇棠完善了創作思路,先回去各自忙碌。會議室隻剩許溪竹和沈林舟兩人,他們在“困獸”新作品中還需要合作。
然而沈林舟開口第一句不是工作,而是問:“你今天下午願意和我一起去送一件定制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