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散盡,天空落入海一般的藍調時刻。
餘青痕回到教室,拿出三封信件,放在一處。
想起梁女士脫口而出的話,聯系到自己直覺般的猜測,餘青痕打算主動做點什麼。
于是當池舟又一次拿着他準備了一下午的題來找餘青痕時,她甩出一張答題文字量很大的數學卷子,丢下一句“你先把這個做了”,并囑咐道:“字寫端正點。”
池舟自然無有不從,他甚至覺得這是否能夠算是來自餘青痕的一種肯定——餘青痕怎麼會有空白的數學卷呢?即便有,怎麼偏偏就給自己做了呢?
他樂颠颠地回去做了,不知是不是好心情給的加成,這份題量不小的卷子,他不出一節課就寫完了,正巧趕上第二節晚自習下課交給餘青痕。
“班長班長,我寫完了。”池舟把卷子疊得整齊,遞到餘青痕手裡,很期待地看她。
餘青痕掃了眼池舟簽得端正的姓名,沒說什麼,隻是接過卷子,順手塞進抽屜裡,應道:“嗯。”
“你上節課不是要問題?帶了麼,給我看看。”
池舟有點小失落,但看餘青痕把自己的辛苦成果好好地收起來了,又重新挂上笑容,說:“帶了,就是這道……”
實話說,他的數學水平是比林文好出不少的,又隐隐把握了餘青痕研究題目的偏向,投其所好之下,倒也真找到了幾道連餘青痕也得多思考一會的題目。幾道題講完,又到了上課時間。
餘青痕今天在校的學習任務已經全部完成,本打算留到最後寫的卷子剛才也給了池舟。
她原想臨時額外增加一些,但當指尖懸在教輔上時,順着剛剛的念頭想到池舟,最終還是遵從本心,把剛才随手推進抽屜的試卷拿了出來。
……實話說,找尋信的來源,對她來說,有點像解謎。
還比一般的題目有趣些,畢竟線索有限,還沒有百分百确定的答案。
她雖難得在晚自習做起了課外的事,但也不見一點“好學生”該有的心虛或是别扭,反而很是仔細自如。
信與試卷上本是兩項毫無關聯的内容,重合的字眼幾近于無,但餘青痕愣是把每個單字都拆解了,再将相似的部首乃至筆畫都一一對照。
最後,發現差距幾乎可以說極其微小,她才最終下了結論——
這幾封信上的字迹,應當都是出自池舟之手。
……但真的是池舟給她的麼?
至少說,是現在的池舟給她的麼?
并非餘青痕想象力過人,而是在第三封信裡,她看見池舟寫道:
【24年4月7日晴
清明假期結束第一天,又見到她了。
然後,下午,我做了一件不太體面的事。
但……
我有她的照片了:)
嘿嘿。
雖然……算了,不說了,腦子好亂:(】
接着,這段話下面又添了兩行字,字體比起上文略有變化,不再“正”得那麼一闆一眼,反而有了幾分行雲流水的意思,像是已經改正得很習慣了。
補上的話是:
【想到這段話要讓你知道,還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所以還是道個歉吧。
抱歉,私自保存你的照片這麼久。
如果生氣,可以罵我讓我聽到嗎?】
餘青痕猜測這是寫信人過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将這頁日記撕下裝進信封時補上的——方才對照字迹時,她還發覺信紙邊緣有因為裁剪得很得當而微不可察的毛邊。
綜合以上種種,這顯然不像是“現在”的池舟給她的信。
且不說私自保存照片很久和明顯經過時間磨砺的字迹,單說“提前”讓她知道的行為,餘青痕就不覺得是現在這個池舟能幹出來的——
中午才對着她一副心虛得都快甩尾巴的樣,哪裡敢下午就送出一封語焉不詳的信?
雖說餘青痕有時看些懸疑推理題材作品,也在其中見過喜歡故布疑陣的角色,但憑這麼幾天的接觸,她可以确定池舟這人的花樣簡直直白得沒邊,八成是做不了這種事的。
所以,隻剩下了一種不可能的可能。
她想,這封信大概來自另一個時空。
并且大概是一個時間線比現在要往後的時空。
也就是說,那姑且可以被稱作——“未來”。
盡管覺得有些大膽,但餘青痕還是接受了這個推測,畢竟學物理的嘛,有平行時空好像也正常?
隻是為什麼發生在她身上,便不得而知了。
餘青痕又将最後一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總覺得補充上去的話有些耐人尋味,但一時也摸不着頭腦。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封信。
算了,餘青痕想,這事隻有等待的份。
于是她的注意轉移到信中提及的事件上。
“照片”?
可能是偷拍後打印,也可能是别的途徑。
但下午才給梁女士交過四寸照,回憶起自己莫名丢失的公告欄照片,餘青痕不得不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不太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