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兩個關鍵詞似乎很能說明問題了。
琢磨這無名信的花費的功夫大概和寫完一份數學卷是相差無幾的,因為某個猜想剛在餘青痕心裡冒頭時,最後一節晚自習的結束鈴正好響起。
餘青痕執行力超強地背上包,準備攔截池舟。
他倒也沒走,餘青痕到他身邊時,他才合上一本練習,不緊不慢地放進包裡。
她還沒開口,池舟便察覺到了,他一邊手裡加快速度拉上拉鍊,一邊驚喜地擡起頭來,問餘青痕:“班長,你怎麼來了?”
“是因為……”天花闆的吸頂燈瓦數很高,印在他的瞳孔,折出一圈白亮的光,“我的卷子嗎?”
池舟看起來有點不知緣由的羞赧,可能覺得餘青痕對他太上心,似乎甚至提前開口要說“謝謝”了。
餘青痕沒給他這個機會,快人一步道:“看了,但不是來找你說這個的。”
“啊,那是……”池舟有點疑惑。
教室裡三三兩兩地有人往外走,一部分是走讀生回家,更多的是準備下樓去自習室,因為過了晚自習的點,為了節電,教室馬上就要熄燈了。
此刻伫立不動的,唯有餘青痕和池舟二人。
接着,池舟聽見餘青痕問:“我的照片,是你拿走的嗎?”
她沒有說是什麼照片,他也沒有問。
無言中,他隻是看着餘青痕透亮清淡的眼睛裡自己小小的倒影,感受到自己一瞬間極速飙升的心跳。
就在下一秒,燈暗了。
在黑暗侵襲心跳又驟停的時分,廊外因學生走過而亮起的微弱白光,夾雜着不明顯的清白的月光,也在一秒内透過教室的窗。
靜靜灑落在桌面,灑落在二人之間。
池舟又看清了餘青痕的,仿若亘古難改的平靜的目光,而他自己的倒影,幻化成她眼中一個模糊的圓影。
……她問他是否取走了她的相片。
就好像在問。
池舟,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能叫喜歡嗎?
萌發在一個夢,一個意外裡的,輾轉在長久的注視、顫抖的目光、一瞬間揚起的微笑裡的。
……能叫做喜歡嗎?
說一見鐘情,是否聽起來輕浮。
池舟有些猶豫,但又想起昨夜新做的一場夢。
夢裡他看見餘青痕輕輕抱起一隻顫抖的幼貓,看見餘青痕為模糊面孔講題沉靜的側頰,看見餘青痕站在講台上,冷靜而淡然地宣布聽不清的事。
……這不能叫做喜歡嗎?
好多次為你心動了,不能叫做喜歡嗎?
寂靜旋轉在冷白微小的光塵,餘本隻想試探一下的餘青痕,此刻似乎也察覺到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并未貿然開口催促。
秒針一顫一顫地向前搖着,不知忽然哪來的一股力量,一個念頭告訴他:如果不說,會來不及。
于是池舟終于開口了,他說:
“班長……”
“不,餘青痕。”
“我喜歡你。”……很久了。
話出口的一刹那,不知是否是幻聽,靜谧裡,池舟仿佛聽見很遠的自己的聲音說了什麼,但此刻的他無暇理會,隻是緊張地凝望餘青痕的眼睛。
夜風輕巧地纏繞他的脊背,池舟後知後覺地察覺自己的沖動,但言語如逝水,他所能做的,隻有靜候心上人的宣判。
而答案哪有第二個呢?
又是沉默。
池舟不敢看餘青痕了,但就在他微微垂眸的時候,餘青痕突然說:“……所以你是承認了?”
她語氣極平淡,細究才能發現,其中還有着一絲難以拆解的情緒,又說:
“那當務之急,不是對我表白吧。”
天可憐見,她竟還知道這屬于表白。
池舟愣住了,卡頓兩秒才反應過來,并且舊病複發,又開始結巴了。
“啊、啊,是,對不起。”
“我不該拿走你的照片……我……”
“嗯,”餘青痕眉也不擡地點點頭,“那你還我。”
“啊?”池舟又愣住了,忙不疊開始翻自己的大号文具袋——他居然真有這東西——翻出一張特地額外塑了膜的四寸照,畢恭畢敬地交還給餘青痕。
餘青痕掃了眼照片上還紮着馬尾的自己,随手收進包裡,支使池舟。
“行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唯餘青痕是從的池舟老實走了,餘青痕看着他的背影,沒頭沒腦地想:
四寸照放文具袋裡,也真是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