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終于回歸正軌,餘青痕是和梁窈一塊去吃的。
高三上過的新菜今天也在高二推出。
一進食堂,梁窈便熱鬧地說要試試昨天沒吃的水果炒肉。
……水果炒肉。
想起信上的内容,餘青痕攔了她一下,自己點了,讓梁窈待會來嘗她的就行,放着肚子試其他的。
梁窈稍作猶豫,很快同意了,兩人點好餐,找到座位坐下。
餘青痕環視一圈,在影影綽綽的人影之間,似有若無地見到了一個灰褐色的頭頂。
但畢竟無法确認,她也隻是暗暗記下,便和梁窈吃起飯來。
“我試試這個水果……”梁窈興沖沖伸筷,忙不疊放進嘴裡,緊接着發出痛苦的“嘔”聲,“我咔咔咔——”
“這啥!”她吐着舌頭,口音都變了,“好難吃!”
她嗓門挺響亮,壓過了遠處同時傳來的一聲“嘔”。
餘青痕把湯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也試了一口。
……其實還算能入口。
不過真的有點味重。
梁窈面目扭曲,很敬畏地看餘青痕,道:“青痕……你真能往下咽啊?我知道你不挑,但咱别強撐……”
餘青痕夾了筷子米飯,把肉順下去了,道:
“還湊合。能吃。”
午飯以餘青痕消滅所有菜色告終,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池舟都安分得如同消失。
到了最後一節課,他更是直接不見了人影。
餘青痕沒多關注,這事也等不到她報給梁女士,她隻是翻找着抽屜,打算找出一份空白趁手的數學卷寫一寫。
她的卷子一向分門别類整理得妥當,按理說是很好找的。
但今天不知為何,好一會過去,她隻從卷堆裡抽出一張字迹明顯與自己不同的卷子來——是昨晚池舟寫完上交給她的那張。
昨晚餘青痕比對完字迹就順手将它塞進文件夾了,也因此打亂了她前後卷子的排序。
這張卷子餘青痕倒是忘了看,想了會,她還是拿了隻紅筆,批閱起來。
夕陽才至,濃烈得像新剖開的橙子。
大膽翹課的池舟翻過校園角落隐蔽的矮牆,出了校門。
男生沿着金光照耀的街道,往彌華花店走。
他打算去找彌店長,怕放學點趕不上她人,幹脆逃課了。
他雖與店長相識不久,卻總覺得彌店長身上有種很難得的包容,像一位親近的長輩。
加上他自己一個人照料身為異性的妹妹總難免有不周全之處,自從與店主人因救助椰蓉相識,有時也會找彌店長咨詢一二。
十七年來頭一回追人,也頭一回受挫,他指望不上感情經驗和自己一樣空白的林文,便想到來找彌店長。
即便不說出出主意,至少和人聊一聊,大概也能暫時從迷茫難言的情緒裡走出來一會。
對于被拒絕的結果,他其實早該有所預料的。
但或許人總會這樣,一邊清醒一邊執迷,哪怕猜中了結局,當它真正到來時,仍舊不可避免地要陷入低郁。
是不是一開始不沖動會比較好?
至少現在他還能蹲在餘青痕膝邊,聽她冷冷淡淡地講題。
池舟想着,掌心貼上花店推拉門的扶手。
他推門的動作帶動折着光的風鈴,墜飾碰撞發出輕靈的響動。
着一襲素色長裙的高挑女人就坐在夕陽中,背對店門,靜靜數着她的花。
聽見風鈴的動響,彌店長應聲回過頭來,她戴着一副口罩,夕晖被遮陽棚攔去一半,眉眼便朦胧地陷在橘色底調的陰影之中。
認出池舟,她有些驚訝,“池同學,今天提前放學嗎?”
不知為何,池舟總感覺被隐形地噎了一下。
他撥弄兩下額發,沒回話,反而熟稔地抓了把椅子到彌店長對面。
反向跨坐下來,下巴抵住潔白的椅背邊,有些郁悶的樣子。
彌店長真的很好脾氣,池舟認識她近兩年沒見過她發過火,這會也是一樣。
看池舟自顧自抓了椅子坐下,她也隻是笑了下問道:
“和妹妹吵架了?”
“不是。”池舟側臉躲了躲偏移下來的陽光,“……我表白,失敗了。”
彌店長輕輕揚了下眉,“怎麼了?很挫敗啊?但這很正常的。”
“我知道……”他的睫毛沉沒在濃郁的夕晖裡,“但我現在怎麼面對她呢?”
“是同班同學?”彌店長問他。
“嗯,是我們班長……人很好,很優秀。”提起餘青痕,池舟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彌店長也是頭一回見這個從來直來直往的男生這副表情,她覺得有趣,帶點揶揄道:“很喜歡嘛,多優秀啊?”
“就是……很優秀啊,”池舟沒忍住坐了起來。
他想要形容餘青痕,一時又有點詞窮,隻好給出一個直白有力的佐證,“……她一直是年級第一。”
聽到這,反倒是彌店長愣了下,說:“是叫……餘青痕嗎?”
池舟也愣住了,問她:“你認識她?”
彌店長把手裡的花束插回架上,又換了一束出來,應道:“家裡有小孩在一中讀書……聽說過。”
池舟此前從未聽彌店長提起過家裡有人在一中念書,更準确地說,他是從沒聽彌店長提起過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