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青痕想起昨天剛在書桌前換上的野薔薇,邊思索該把這次的百合放在哪,邊又說:“不過,真的是最後一次……”
她忽然回身,淡而黑的眉眼在醫務室門前陰影的描畫下,幾乎像是水墨,斜向上直直撞入池舟眼中。
“對吧?”
“………”
池舟心髒狂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哪吸入了過多的花粉,滾燙的體溫下,他隻聽見自己結巴道:“是、是的……”
“嗯。”餘青痕滿意了,敲了下醫務室的門,然後推開。
見到正在清點藥物的醫務室老師,她禮貌地先問了個好,接着側身一步,把身後的池舟露出來。
“老師,這是生病的同學。應該是百合花花粉過敏了。”餘青痕說。
“百合花過敏啊?”醫務室老師走近了,讓池舟在椅子上坐下,“我記得學校好像沒種這個吧,之前有過敏病史嗎?”
餘青痕心道是某人自己把過敏源寶貝地攜帶進來的,但她沒說出口,隻是看向池舟。
池舟忙回道:“我之前沒有接觸過,所以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但是我今天隻接觸了這一樣和平時不一樣的東西……”
一句話給他說得像繞口令,餘青痕懶得聽了,她也找了個位置坐下,能不遠不近地看見窗外的景色,也看見池舟。
“行……我給你看看……”
窗外鳥鳴啁啾,讓人感到很具象化的春天,餘青痕放松身心靜靜聽了一會,池舟那邊倒也好了。
“不算特别嚴重,這些藥你拿回去按上面吃……”醫務室老師刷拉拉寫了幾行字在單子上,又撕下來,連着一袋子藥遞給池舟。
“能休息休息,你看要不要在我這呆半天?”醫務室老師很慷慨。
但池舟看出餘青痕有些無聊,她這次出來好像就帶了個人,忙說:“不用了不用了老師,我還是回去上課。”
“喲,這麼好學呐。”她笑着說。
池舟一直看着餘青痕,聽見醫務室老師這話,發現餘青痕似乎也彎了下唇角,但很短暫,快得讓他懷疑自己是否是錯看。
“成,那你們回去吧……”醫務室老師才說完這話,餘青痕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道:“不好意思,老師,能再借醫務室坐會嗎?您忙您的。”
那老師真挺随和,挑了下眉,沒說什麼,揮揮手讓他們自便。
池舟正困惑,便叫餘青痕支使着坐下了,他才一坐穩,餘青痕便道:“傷我看一眼。”
池舟聽話地把寬大的的校服褲腿拉起來,給餘青痕看他的膝蓋,他低頭時頭發很蓬松柔軟地垂落在額角,看起來茸茸的。
好久沒摸狗了,餘青痕有點手癢。
她讓自己轉開眼睛,去看池舟的傷口。
看得出池舟自己也很希望能早些好起來,他顯然是上過藥了,用紗布将傷處纏得很嚴密很漂亮,像是熟手。
但即便如此,餘青痕仍然從紗布邊緣透出的皮肉看出了他膝蓋青腫的痕迹。
他既然好好處理了,餘青痕也不便說什麼,讓池舟放下褲腿,她像通知質檢合格一樣道:“有上藥就行。”
“走吧。”
餘青痕扯開簾子出去了。
池舟在裡頭理了理褲腳,聽見她和醫務室老師道别的聲音,他走出去,也跟着說了一遍,兩個人出了醫務室。
興許是持續了幾天的過敏症狀,讓池舟覺得自己容色有瑕不便面聖,自從那日從醫務室回來,餘青痕幾天都沒見到池舟往自己這兒跑,每次看見他,都是埋頭寫着什麼。
餘青痕猜他是終于知道學習數學以外的學科了,想起幾次見梁女士時對方的殷殷囑托,一時竟有點感動。
不料她才感動沒幾天,這個恢複全盛時期容貌的池舟便又見天地纏着她來問題了,還是數學題。
實話說再多題也禁不住池舟這一天十來道地問,還好他好像學乖了些,看出餘青痕聽他問題時的微微遊離,聰明地立刻選擇了轉移話題,詢問餘青痕寫作的妙招,盤問起餘青痕日常的書目來了。
餘青痕倒也不藏私,她念一本,池舟便早有準備似的翻開一頁空白紙面,記下一行。
“……《圍城》。”
池舟落下最後一筆,點點頭,沖餘青痕露出個燦爛的笑來,餘青痕才忽然注意到他左邊臉頰有個很淺的梨渦。
“……不用太認真當回事,”餘青痕不再和池舟面對面,而是選擇轉身正對自己的桌面,“應試作文的技巧,你扒幾篇高分作文的結構,再多積累一點素材,比什麼都快。”
“嗯嗯嗯。”池舟狂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心裡去。
再過兩天就是月考了,月考往後就是運動會。
不說梁女士的期待,被池舟纏着問了近一個月的題,餘青痕還是挺希望能看見成果的。
畢竟不管出于什麼原因,池舟算是她教的第一個“學生”了。
“過兩天的月考,好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