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在夕陽裡走遠了,餘青痕終于有閑空搭理池舟。
餘青痕偏頭看池舟,發現池舟戴了個帽子,稍稍遮住了眼睛,手裡還抓着牽引繩,她順着往下一看,對上了椰蓉烏溜溜的黑眼睛。
池舟雖号稱認識街上所有女男老少,也是個和人往來不會怯場的性格,但其實不太愛交際,遛狗也都挑的是僻靜的時候,椰蓉很少能碰上生人,這會見了餘青痕,顯得很有幾分好奇,搖着尾巴就黏上了她。
池舟一開始還沒發現,待他察覺,手下暗暗施力想要阻止,卻是為時已晚。
看着椰蓉頂着一張灰毛臉繞着餘青痕打轉,池舟有點不愉快。
——這個小壞,我還沒黏過的人,你倒是先黏上了?
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你就這樣!
然而事實證明,餘青痕很喜歡。
她原本是雙手抱着懷裡的德牧犬,發現薩摩耶靠近自己後,便稍稍俯身,騰出一隻手來不遠不近地做着手勢逗弄椰蓉。
她逗了兩下,才擡起眼睛,自下而上地問池舟:“可以摸嗎?”
池舟不是很情願,但既然這樣近距離對上了餘青痕的眼睛,他還是道:“可、可以。”
“小……椰蓉很乖,不會咬人的。”
“嗯,它叫椰蓉嗎?”餘青痕輕輕應聲,不知是因為流淌的夕陽,還是因為是正面對着小狗,池舟在她身上隐隐察覺到一點不似平常的溫柔。
“啊……對,它叫椰蓉。”池舟說。
伊蓮恩已經一歲多了,是隻不小的狗狗了,餘青痕單手抱了一會,也有點不好動作,既得了主人應允可以撫摸,她便順了一把伊蓮恩的腦袋,把她慢慢放下,再拿手撓撓椰蓉的下巴殼子。
如此,餘青痕便蹲在道邊,一手撓着池舟的薩摩耶,一手撫弄着自家的伊蓮恩。
……嗯,很和諧的場面。
就是顯得池舟有點格格不入。
池舟幹脆也半蹲下去,然而這麼一降低海拔,他便離餘青痕愈發近了。
感覺到她發絲淡淡的青草般的香氣,隐隐地在自己鼻尖浮動,池舟有點摸不準該把眼睛放在哪了,隻得盯住餘青痕放在伊蓮恩腦袋上,被襯得分明、細長如玉的指尖上。
他輕聲問:“班長,這是你養的狗嗎?”
“嗯,她叫伊蓮恩。Elaine. ”餘青痕念英文是标準的英式發音,音色又清且淡,叫池舟麻了下耳朵。
池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容易被“狙擊”,他聽着餘青痕的聲音,隻是忽然想到,聽說說慣了英音的人,上嘴唇都會比較薄。
他忍不住飄忽了一下視線,瞥了一下同樣離自己很近的,餘青痕柔紅的唇瓣。
……她的唇色,好像不像眉眼那樣淡。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池舟一下鬧了個大紅臉,很忙地道:“哦哦,它叫伊蓮恩嗎?很好聽的名字……嗯,話說,話說班長,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餘青痕撥了撥椰蓉頰側蓬軟的毛發,稍擡起頭來,她倒也沒什麼避諱的,直白道:“我住在這。”
“啊?”池舟驚了一下,他倒不是不知道餘青痕住在校外,隻是身邊有個學神通,他多多少少知道餘青痕家境不錯,以為餘青痕是由家裡接送往來學校的。
照這樣的話,說來也奇,餘青痕在巷子裡住了近兩年,池舟今天居然才頭一回碰上她。
餘青痕蹲久了有點不舒服,稍動作了一下,換了個重心,大概是摸狗摸得心情大好,她補充說:“我租在這。”
“啊?”池舟更懵了,他剛還心想大概是家裡怕餘青痕來往折騰,才特地購入一中邊上的學區房,卻不料餘青痕原來是租住在這裡。
……那大概是他刻闆印象了吧。
“很奇怪麼?”餘青痕最後揉了下椰蓉的腦袋,站起身來,跺了跺腳稍作緩解,挑眉問,“光問我,你又是為什麼在這?”
“我,我也住這。”池舟還蹲着,擡頭說。
這倒是餘青痕沒想到的了,她是看過池舟的成績單,卻不至于看過班上每個同學的具體家庭狀況,今天也是才知道池舟竟然就和自己住在同一條巷子。
“這樣。”餘青痕收了收手裡的牽引繩,作勢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謝謝你的狗。各回各家?”
“啊?不,等等……”池舟本就總感覺這兩天餘青痕無形地在躲他,沒想到難得的偶遇居然也這麼快就要結束。
他急于挽留,忙起身來,頭也不暈眼也不花道:“班長!我還有話說!”
池舟看着活似個求訴無門的冤案家屬在攔轎,餘青痕原已轉身欲走,見此便拿眼瞧他,閑閑道:“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