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闫禀玉進了白事鋪,從白到發慘的紙人跟前過。這些紙人皆未點睛,所以少了點活氣,恐怖谷效應大大減低。
開後門,爬樓梯,上去見到道公醒着,盤腿坐在桌前,正用研缽研磨紅色的朱砂。
闫禀玉急奔幾步,向桌子撲過去,“道公救我!”
道公撩起眼皮,驚愕一秒,顫顫聲:“鬼呀!”
他指尖速速結印,桌上黃符飄起,襲向已經到跟前的闫禀玉面門。符遮視線,闫禀玉隻聽到連連幾聲:
“退!退!退!”
闫禀玉伸手扯下符,心緒複雜。說道公沒本事吧,卻能威脅到鬼魂,說他有本事吧,卻錯拿她當鬼。
手順道摸了把臉,闫禀玉尋思,還是自己臉色太差了,比鬼還鬼?
少頃,道公也意識到錯眼,解印收符,“抱歉啦靓女,燈暗我眼神又不好……你這發生什麼事了?臉色跟死人一樣。”
唉~闫禀玉歎氣,手臂壓在桌面靠近,“那符和桃木劍都沒用。”
“什麼?可别亂說,那符和法器都是請示過天尊真神,有加持的……”
“符被燒了,還有桃木劍。”
道公神神叨叨,聞聲驚愕,“什麼燒了?什麼?”
從闫禀玉凝重的眼神裡,道公支支吾吾的确認,“是那鬼燒了符和桃木劍?”
闫禀玉點頭。
“那不得了了!”道公激動拍桌,鬼能不懼真神加持滅了法器,這得是什麼來路的鬼?
“不得了了!那鬼……那鬼沒傷你吧?”
隻是凍她,倒沒其他的,闫禀玉搖頭。
道公可算松了口氣,“這樣吧,那鬼雖然本事大,但這幾日并未傷人,想是隻遵循天道法規的鬼。你就問他想要什麼,好聲好氣滿足了他,自然就走了。”
“為什麼要好聲好氣,你道行不夠他趕走嗎?”闫禀玉執着地問。
道公見她這副模樣,好心勸道:“不是道行夠不夠的原因,是不可無故殺生,隻能驅趕。”
闫禀玉抓住言語漏洞,“可你也沒驅啊,還有你不是說那劍可以殺鬼嗎?怎麼又不能殺生?”
“那鬼傷不到你,可不是起了驅趕作用嗎?還有……”道公忙擺手,“我可沒說過殺鬼啊!”
闫禀玉眼睛堅定,“你做劈砍的手勢了。”
“一個無言的手勢,我沒那意思。”道公幹脆扯皮。
闫禀玉咧咧嘴,沒法子了,手在桌上慢慢收回。
道公再好聲建議,“你去跟他交涉,看他想要什麼,滿足他,他就自行離去了。和平解決,彼此都好。”
從白事鋪出來,闫禀玉胸口堵着一口氣。
騎電瓶車回家,她想了很多。
真的隻能和氣地滿足他,才能送走嗎?可是這樣闫禀玉的心氣不順!
要不要去弄點黑狗血?……不行,灑翻了,退房不幹淨要扣押金。那就柚子樹枝葉?挑帶刺的,能去穢也能打鬼吧,并且鮮枝條不易燃,但不知道能不能将其趕走。
再想想,還有什麼可行的法子呢……
進入萬秀村,路過一幢種有柚子樹的樓房,鮮嫩的枝條伸出圍牆。闫禀玉果斷停車翻牆,去折了一支柚子樹樹枝。
柚子樹樹枝軟而韌,末梢帶尖刺,打不散鬼魂也能讓鬼疼吧。
折完枝淩空站在牆上,闫禀玉擎枝條在空中比劃兩下,“咻咻”的破空聲聽起來十分帶勁,搞得她跟使劍高手一樣燃了起來。
不想樓房小屋突起狗吠:“汪汪!汪汪!”
就見一道矯捷的狗影朝闫禀玉狂奔過來!錯眼功夫,狗子已追到牆根,龇牙咧嘴,前掌登牆,恨不能飛上去咬私闖民宅的賊。
闫禀玉位處高地,倒不驚慌,雙手合掌地低語聲“抱歉抱歉”,便咬住枝條,利落地爬下圍牆。
路燈拓下的人影離開,狗子便也嗚嗚地轉回屋檐下,蜷縮起身體,警惕地豎耳瞪眼,以防再有賊闖入。
騎車離開,回到租房門前,闫禀玉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再推開門進入。
屋裡黑黢黢的,隻有窗戶投進的光亮。關上門,外面聲源隔絕,房間徹底安靜。
但闫禀玉清楚,租房的隔音并沒有這麼好,這個點正是夜間活躍時間,樓闆之間也會傳遞動靜。屋内的靜谧,隻能是鬼的特意為之。
沒多會兒,她感覺到涼飕飕的陰冷。
他來了。
闫禀玉捉緊柚子枝,反手朝右側劈下,再是後方,前方,上方……枝條虎虎生風,她聽着也倍有力氣。
可那陰氣變幻極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闫禀玉胳膊都給掄圓了!忽下那一陣,她失誤給自己小腿來了一鞭,夏衫薄,肯定刺皮透肉,出血了。
柚子葉抽散在房間各處,醒神的青氣蔓延開來。
闫禀玉不動了。
黑影凝結在她正前方,似是在揣測她的下步動作。
跟一團不明物體較勁,偏偏形态飄忽,又不作聲,闫禀玉現在就像瘋子一般,獨自群魔亂舞。
“啊——!”
闫禀玉突然暴吼一聲,真是又氣又怄!她扔掉柚子樹枝條,赤手空拳揮擊空氣,“我看不見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存在,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出來吧你!”
“住我的房子,還要吓我,你有禮貌嗎?經過我同意了嗎?A我房租了嗎?”
“快給我滾出來!”
這一吼,洩了闫禀玉所有心力,淚花也擠了出來。
猛然間,後背貼上一脈涼氣,透衣入膚,遊走時如一雙保養得宜的秀手撫摸在闫禀玉背脊。寒意激發,她不忍戰栗。
耳後氣息渡來:“我不喜柚葉青氣。”
聲音壓抑着,卻能聽其飛揚,猶如少年志滿,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