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一毀,就隻能活到四十?
闫禀玉感到不可思議。
她今年24歲,十年買公寓的話,34歲攢完房款還沒享受就快要死了?況且她本壽也不定有八十。那不就是存錢的期間就有可能死掉,這世上最大的痛苦就是錢沒花了人卻沒了,想想都心痛到窒息。
不可能!她絕對不能接受這種結局!
闫禀玉跳下車,噔噔走到盧行歧面前,忍着揪住他領口質問的沖動,仰起頭問:“契約毀,當真減壽?”
盧行歧道:“當真。”
胃裡空空,灼燒到喉,加之心事重重,闫禀玉難受得抿抿嘴,再說:“ 你起誓,沒有坑騙我。”
“不信?你細想想,我何曾诓騙過你?”盧行歧嘴邊譏诮。
是沒騙,左不過有意隐瞞,拿她當猴耍。闫禀玉堅持,“你要是心裡沒鬼,就該立刻起誓!”
盧行歧涼而無緒的目光落到闫禀玉臉上,片刻後,終是豎指朝天,沉聲道:“我以盧氏一門起誓,共壽一言屬實。”
“那契約……能解嗎?”
“能,完成約定抑或施敕令者斬緣。”
闫禀玉以為盧行歧不會說,不想他回答了,不過這回答跟沒回一樣,他不會好心到主動給她解契約。
至于共壽,古時看重家族親緣,盧行歧能以門第起誓,證明了契約之真,闫禀玉的最後一分懷疑落實到十分。她低下頭,昂着的肩也塌了,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蹶不起。
隻見她繞過盧行歧,走到他身後不遠處,慢慢蹲了下來。
眼下是剛剛扔的那塊大黃魚,金光閃閃,被闫禀玉拾進手心裡。世人眼中傾注熾熱的金銀,本質寒涼無比。
擡眼再遠處,黑夜裡時不時歘過一張鬼臉,生活無法平靜,注定是無回頭之路了。
闫禀玉打小就被放養長大,娘失蹤爹不管,廚藝有限做不出家常美食,常厚臉皮去村子人家讨吃的,端的就是能屈能伸的志氣。
思及此,她低聲說服自己:“這是我的報酬,反正已經起了頭,驚吓也受過了,不拿不就白瞎了,虧本的事可不興做……“
盧行歧在後面聽闫禀玉喋喋不休,自我安撫,隻覺趣味,嘴邊笑意泛開。卻在她轉過身時,笑意僵住。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今天必須說清楚,不然我真的甯死不屈!”
闫禀玉就站在那裡,數丈之遙,眼中帶淚的倔強讓盧行歧的心恻隐一瞬,不過少傾便煙消雲散。他揚眼笑着,和氣說道:“你我合作關系,當有知情之權。”
“好,”闫禀玉走過盧行歧面前,坐回到車上,腳踩在電動車踏闆上,手臂擱膝上撐着腦袋看他,“現在,你說。”
态度較真,端的是一副不說不罷休的對峙姿态。
盧行歧不意再瞞,整理過思緒,緩緩述說:“同治三年,曾國藩率兵攻克天京,洪秀全喪命,太平天國滅亡。即使下場駭然,但各地民間勢力仍蠢蠢欲動,朝廷倍感威脅,深怕再有蛟蛇升天。中華氣脈延綿數千年,每出一代共主便耗損一條龍脈,如今真龍之地困厄,我盧氏就在此時接下一條密令。”
盧行歧頓了頓聲。
黑夜的神秘故事,有小時候講古的氛圍,闫禀玉好奇,迫不及待地問:“什麼密令?”
他繼續說道:“那密令道明:影響國運的最後一道龍勢就隐匿于廣西省。于是盧氏一門受命攜八桂大地其餘七大流派踏遍廣西境内,尋龍點脈,以續清廷……”
聽到這裡,闫禀玉慌忙湊身去捂住盧行歧的話語,她面露惶色地望望四周,再轉過來警告:“你在警察局外講尋龍點脈,以續清廷,這不是虎口裡拔牙嗎?被人聽到保不齊要将我打成間諜,被你連帶遭殃。”
“禀玉姑娘,我設了禁制,外人聽不見我們談話。”
闫禀玉還捂着盧行歧的口,他的聲音是從哪發出的?
疑惑間,掌中實在的皮肉感愈發明顯,似乎還有冰涼的氣息。意識到這是男人的身體,她忙松開手,呵呵兩聲,緩解尴尬。
“聽不到就好,就好……”
即使有些尴尬,闫禀玉不忘正題,狐疑問:“那你現在想幹嘛?現時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你要反了這天嗎?”
盧行歧還未回,闫禀玉連連甩手,堅決地表明立場:“你該不會是什麼封建清朝餘孽吧?叛國可比違法犯罪更嚴重,這事打死我也不能幹!”
盧行歧搖了搖頭,“你說錯了,我是漢人,不是清人。”
闫禀玉手往上指,“可你頭上有辮子。”
“辮子在頭頂,不在心底,隻要百姓安居樂業,無人關心誰掌權。”
“那你還說尋龍脈?”
“我隻想尋找被滅族的真相,而密令是起因。”
“确定不是謀反?”
盧行歧無謂笑笑,帶着一絲苦意,“我一人之力,怎麼反了這天?”
那就好,闫禀玉就前後推理,“你盧氏一門的死真跟龍脈密令有關?”
過往沉重,盧行歧低了聲音,“據我所知,是。”
闫禀玉問:“那你具體要我做什麼?”
“找人,問事。”
太平天國滅亡是在1864年,一百六十載已去,闫禀玉說:“那個年代的人早死了,要怎麼找?怎麼問?”
盧行歧隻道:“我自有方法。”
闫禀玉對之後要做的事心裡有譜了,揣好沉甸甸的金塊,她嚷嚷着啟動電瓶車,“餓死了!我先去吃早飯。”
闫禀玉車速快,溜煙就不見了人影,風風火火的行為,将盧行歧沉浸過往的情緒給打斷。
月西行,天将曉,秩序交替,陰陽守則。
盧行歧化為一團黑霧,遁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