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禀玉到了樓下,大廳沒人,門敞開着。
外面天色昏暗,天際殘留一抹灰白。
走出門口,見一背影彎腰坐在院中,右手握木梭子在修補漁網,是韓嬸。
再看附近,沒見韓伯,他去哪兒了?
“阿嬸。”闫禀玉喚聲。
“诶~”韓嬸回頭,沖闫禀玉笑了笑,“你可醒了,睡好了吧?”
睡了整個白天呢,闫禀玉怪不好意思的,抓抓臉,呵呵尬笑兩聲。
“廚房有玉米粥,放涼了,清爽得很,你吃嗎?我給你弄來。”韓嬸說着,撐膝起身。
哪個柳州人能拒絕軟糯清爽的玉米粥呢,闫禀玉爽快道:“好的,謝謝,我跟你一起去吧。”
韓嬸沖闫禀玉招手,她快步過來,滿臉期待,那樣子迫不及待呢。
“我炒了豆芽,還有小米辣嗆黃瓜皮,辣椒炒豆豉,可好吃了。”
“哇,阿嬸你說得我都要流口水了,這些都是送粥的絕佳小菜。”闫禀玉抿抿嘴,餓了饞了。
韓嬸看她,又是笑,“走,我們一起去廚房。”
“好!”
兩人去廚房舀了玉米粥,端小菜到客廳,一起坐下。
“那我開始吃了。”闫禀玉端起碗。
韓嬸笑眯眯點頭。
闫禀玉也不客氣,各樣菜夾一遍,吃起來。
韓嬸吃過了,就在一旁看着闫禀玉吃,她吃相端正,夾菜不逾矩,是越看越覺喜氣可人。
大大方方,肯張嘴,到哪都餓不着。韓嬸這樣年紀的人,就喜歡這樣的孩子。
“好吃嗎?”韓嬸不由關心。
闫禀玉咀嚼的間隙回:“好吃呀!”
“那來點五彩泡椒嗎?我腌制的。”
“好呀,我最愛吃辣了。”
得話,韓嬸又笑眯眯地去裝泡椒了。
連吃兩碗玉米粥,闫禀玉放下碗筷,說:“阿嬸,我吃飽了。”
“诶好。”韓嬸起身收拾。
闫禀玉也幫着弄。
收拾完,路燈亮起,天徹底黑了。
沒多會,韓伯回來了,臂彎抱個用蛇皮袋裹住的長條東西,看着沉甸甸的。
闫禀玉和韓嬸坐在大廳沙發,搭着《情深深雨濛濛》何書桓的深情告白聲吃水果撈,韓伯乍見她倆時,怔愣了下,覺得這種組合有點神奇。
“你回來啦。”韓嬸舉着牙簽招呼聲,眼神依舊放在電視劇情上。
“……哦,嗯。”
“阿伯。”闫禀玉在沙發裡探頭。
韓伯點點下巴,“你們,你們吃。”
在門角放下東西,韓伯表情奇怪地到外面去。
闫禀玉見狀也起來,跟韓嬸說:“我去跟阿伯說兩句話。”
劇情正到依萍跳水的高潮,韓嬸揮手,讓她趕緊去,自己則全身心投入到電視裡。
院裡有個露天水龍頭,韓伯正在洗手。
闫禀玉過去,怯怯低喊:“阿伯。”
畢竟她有愧于心,現在又帶着目的。
韓伯關上水龍頭,甩甩手晾幹,“怎麼了,妹妹仔?”
“嗯……呃……阿伯……”闫禀玉艱難措辭。
韓伯盯着她的表情,平聲說:“你還要出海,去伏波渡?”
一言即中,闫禀玉訝異,“你怎麼知道?”
韓伯指天上那彎月亮,說:“你說你來龍門港鎮,是為了看七十二泾風光,昨晚無緣,但你卻睡了一個白天,對于遊客來說那麼重要的遊玩時間呢。”
被戳中心思,闫禀玉鬧個紅臉,“阿伯,你真厲害,看人門清。”
韓伯又說:“我可以送你一趟,但你要告訴我,去那做什麼?”
闫禀玉也不便再瞞,實說:“找人,問事。”
島上廢棄宅院較多,有些人偷偷住上了,也不奇怪。況且伏波渡那片水泾,暗流出其不意,白晝也少有當地人去,也許還真有人居住。韓伯問:“那為什麼白天不去?”
闫禀玉:“不方便。”
韓伯看眼闫禀玉,再看看她身周,“是因為……那個姓盧的東西?”
果真被發現了,闫禀玉硬着頭皮說“是”。
韓伯早有預料,“好,我知道了,待會準備準備,夜了我們出海。”
“嗯,謝謝阿伯!那船費多少,我多給你也沒事。”闫禀玉作勢掏錢。
韓伯阻止她的動作,“不用了,我去伏波渡不是為這個。”
說完,便進屋去了。
現在院裡隻有闫禀玉,和一盞高瘦的昏黃路燈。
雖然不知道韓伯去伏波渡是為了什麼,但事辦成了。
二樓窗戶是昨夜住宿的房間,闫禀玉對着那兒低喊:“盧行歧,盧行歧……”
沒回應。
沒聽到嗎?不應該呀,鬼的知覺那麼厲害,闫禀玉再喊:“盧行歧,姓盧的東西……”
“我在此。”
聲突然,闫禀玉赫然轉身。
院外一片青竹,盧行歧翩翩身姿,月下遺世獨立 。
人端就算了,出場方式也這麼端。
不過無所謂,闫禀玉高興,她欣然對盧行歧捏個響指,清脆有聲,“如你所料,今晚成了!”
被她情緒感染,盧行歧笑道:“甚好。”
——
深夜十一點,到了出發的時間。
客廳裡,韓嬸将備好的不鏽鋼茶壺給韓伯,遲疑地問:“今晚真要去啊?”
韓伯低腰撈起牆角的東西,肯定道:“是的,都說好了。”
韓嬸這心不上不下的,“那詭物……很難對付吧。”
“有這個呢,怕什麼。”韓伯拍拍懷中的東西,讓放心。
韓嬸嗔怪地錘他胸口一下,“這頂什麼事?鬼怪要真這麼好處理,不至于岸上跳了多年嶺頭①,也無濟于事。”
妻子擔憂,韓伯能理解,他輕聲告訴:“那妹妹仔不是一般人,她養了個厲害東西,能召喚水龍王行船,挺有本事,應該不會出差錯。”
韓嬸想起韓伯說的,船帶他去的伏波渡,就是這水龍王所為吧。對于養小鬼的人,她見過不少,那小姑娘,還真看不出是帶這個的人。
為貼補家用,韓伯沒事時會接點遊客遊七十二泾,但這次,顯然不是為了錢。韓嬸問:“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韓伯沖妻子笑笑,有些讨好地彎了身子,更靠近過去,“七十二泾風景美麗,往後發現旅遊業是必然的,我們改變不了政策。如果還想養蚝維生,就要另想辦法,伏波渡那片海,空了那麼多年,可惜呀。要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解決了最好,也有條後路可退。”
韓伯說着,決心滿滿,目光凜凜,有年輕時的那股拼勁。韓嬸看着他的眼神,由擔憂變成柔軟,逐漸帶着崇敬。
男人就該要這麼有擔當,韓嬸松口:“那你多加小心。”
“嗯!”韓伯重重點頭,如往常般說,“那我就先走了,晚上做好夜宵等我。”
韓嬸笑眯眯地,“是是是。”
韓伯出門了。
闫禀玉沒啥好收拾的,空手早在院子等着了。
兩人一同向馬路頭走去。
韓嬸目送他們許久。
到了船停靠的岸邊,闫禀玉第一件事就是問韓伯要救生衣。
救生衣有,韓伯拿給闫禀玉後,就上船準備去了。
救生衣橙紅色的,有些年頭了,且日久使用散發些汗味,闫禀玉也不嫌棄,往頭上套進,仔仔細細扣好袢帶。
被整怕了,以防萬一,裝備好,闫禀玉上了船。正找位置坐呢,盧行歧突然從她身旁飄過去,幽幽一句:“你防着我?”
似是看穿她怕掉海的内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