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彤不知道封五娘是否看到這一幕,心裡又作何感想,反正她這個觀衆深受感動,眼眶發熱,對封二娘的怨恨登時消掉一大半。
嗚嗚嗚,紫煙散人也寫過相似情節,“同沐三春霭,花開并蒂妍,風搖香共遞,和好永相連。”
血脈親情不可分割,打斷骨頭也連着筋。就像冉家配合雲家迫害她,她也從未怨恨過兩位堂姐,因為相信她們的情義是真實的。
她觸景生情,雙手抹淚,封五娘陡然攜風帶光堵在她跟前,唬得她後退跌坐。
“小丫頭,偷聽别人說話可不是禮貌的行為。”
冉彤見封五娘隐含笑意,明顯沒有真生氣,忙爬起來賠笑道歉。
“晚輩是無意中看見兩位前輩的,一時好奇,所以……求五小姐恕罪!”
“行了,這點小事算不得罪過。夏爺還在跟我老爹談話?”
“嗯,六爺看我等得無聊,讓我來這邊玩,這花園真的好大好漂亮啊,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珍稀靈植。”
冉彤急着轉移話題,好回避尴尬。
封五娘見她神态舉止都很稚氣,就是個小孩子,問:“是誰派你去翡翠城救夏爺的?”
冉彤總算知道那座古城的名字了,忙辯解:“沒有人指使,晚輩是湊巧跑進去遇到前輩的,為了對付追殺者才解開了地宮裡的封印。”
封五娘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當年離恨天用多重禁制隐藏了那座城,夏炎的友人擁趸使盡各種辦法都沒能找到,這小丫頭能進城絕非巧合。
可她也看出冉彤沒撒謊,覺得她福緣深厚,善意告誡:“你能有幸認識夏爺就該珍惜這份機緣,好生伺候着,若能做他半個門人來日便可橫行人界。不過今後若遇到跟我同輩的化形女妖或者上千歲又認識夏爺的美貌女修,最好跟她們強調你是夏爺的小輩,否則恐惹禍上身。”
冉彤似懂非懂,小心問:“伍小姐可否告訴晚輩夏前輩的真實身份?他當年一定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對不對?”
封五娘笑拒:“我可不敢多這個嘴,總之你踏踏實實跟定他就是了。夏爺喜歡誠實的人,你最好少耍小聰明,免得招他煩。”
說完打發冉彤繼續玩,閃身不見了。
冉彤認真品味她的話,斷定夏炎當年名聲極佳,不然哪來那麼多愛慕者。
這樣的男人本該是情場浪子,最後竟栽在女人手裡,果然還是缺心眼害的。
她東想西想,獨自嘀嘀咕咕,被悄然出現的封六郞聽見了,好笑道:“冉彤,你在練習單口相聲嗎?怎麼跟自己也說得這麼起勁?”
冉彤忙傻笑掩飾,反問:“六爺這麼快就回來啦。”
封六郞說:“老爹叮囑我看好你,我剛想起這林子裡種了很多有毒的植物,怕你不小心沾上,送完客人就過來了。”
冉彤慶幸自己懂禮數,沒急着采摘靈植。
封六郞當起向導,帶她參觀遊覽,沿路教她辨識植物,有中意的便采了送她。
這大妖外表像青蔥少年,性情友善開朗,冉彤打量他好說話,可趁便套取情報,見機請求:“六爺,我能跟您打聽個人嗎?”
“誰呀?”
冉彤施展換形術變成夏炎妻子的面孔,封六郎笑容頓失,手忙腳亂訓斥:“鬼丫頭存心挑事嗎?快變回來!”
冉彤乖乖從命,見他皺眉瞪眼氣得不輕,明白犯了大禁忌,忙低頭認錯:“晚輩不是故意惹您生氣,上次無意中變成這副模樣,夏前輩看了也很不高興。晚輩想是不是恰巧變成了他的仇人,心裡始終放不下才想請教您。”
封六郞責備:“你知道夏爺生氣,以後切忌變出這張臉。至于此人是誰,我也不方便說。反正你記住沒好處的事莫要做,夏爺寬宏大量,也不喜别人揭他傷疤。”
冉彤一個勁兒點頭,封六郎實際上已委婉回答了她的提問,她之前的推測相當準确,夏炎和他老婆有深仇大恨,就是被那女人害死的。
她裝作沒事人繼續跟封六郞逛花園,又過了一個時辰,武翩翩跑了來,提出單獨跟她講話。
“恭喜翩翩姐,聽說麝蘭夫人同意你去她家住,往後你再不用擔驚受怕了。”
武翩翩不太願意接受她的祝賀,郁悶道:“我在那兒人生地不熟,也不了解夫人的性情,她家人口又多,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冉彤安慰:“感情都是慢慢培養的嘛,你真心待人,别人也會真心待你。縱有委屈,多想想墨池大人對你的期望,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指着東邊說:“我看那邊種了很多叢生香荃,去幫你摘些做幹糧。”
她轉身不久,聽見武翩翩招呼她:“冉彤。”
回頭一看,對方已現出原形,犄角锃亮,皮毛雪白,臉面俊俏,真是頭漂亮的白澤獸。
“前天你問我願不願意做你的靈寵,我要是說願意,你會帶我走嗎?”
武翩翩别别扭扭湊近她,棕色的大眼睛和濃密的長睫毛眨巴眨巴的,可愛極了。
妖獸主動以原形向人類示好,就是認主的意思。
冉彤有些驚喜,可理智思考,馬上做出決定,故作高傲地挑剔她:“你修為低,又缺乏特長,帶着你準會被拖後腿,我才沒那麼傻呢。”
武翩翩沒料到她會不留情面地貶低自己,異常羞憤地用犄角頂撞她。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壞丫頭,你修為更低更差勁,也隻會拖别人的後腿!”
冉彤嬉笑躲閃着,忽然抱住她的頸項揉摸她的後頸,哄道:“正因為我倆都差勁,現在結伴隻會害了你。你等我二十年,待我修為精進到有能力保護你時,定會來迎接你。”
有夏炎指點,再配合自身努力,二十年後大概就能獨當一面了,那時武翩翩應該也已完成化形,正适宜組隊修行。
武翩翩欲問她是不是真的,随即想這小騙子撒謊成性,問了也白搭。更納悶她哪兒來的魔力,每次把自己氣得要死,轉眼又能輕輕松松獲取原諒。
封六郞在遠處呼喊:“冉彤,夏爺叫你過去!”
冉彤忙松手,摸了摸武翩翩腦門,含笑道别:“翩翩姐我該走了,請你記住我們的約定,和我一起奮鬥。”
武翩翩扭頭冷嗤:“少自作多情,我可沒答應什麼約定。”
冉彤知道這傻大姐好面子,朝她做個鬼臉,禦風起風,而後悄悄用神識觀察,武翩翩正撒開四蹄追趕她,跑了一二裡才依依
不舍停步。
她猛然回頭沖她揮手:“翩翩姐,保重啊!”
武翩翩又氣又喜,久久揚着頭,目送她消失在林間。
冉彤來到封無牙洞府内的庭院,歡喜奔向那昂藏如松的藍色身影。
“前輩!”
她以為夏炎會笑臉相迎,看到他深沉的面容,心髒陡地下墜,臉也僵住了。
“前輩……”
夏炎像結凍的江水,柔情全藏在堅冰下,嚴肅質問:“你身上的儲物袋哪兒來的?”
他在冉彤昏迷時發現了那隻嶄新的儲物袋,疑心她偷盜。
冉彤不及思索說:“是翩翩姐送我的。”
“老夫問過武翩翩,她說不知道。”
冉彤背心發涼,不敢坦白自己偷賣書法的事,改口說:“晚輩錯了,那袋子是秦不羁給的,晚輩怕您生氣才……”
“你實話實說,老夫怎會生氣?這點小事也撒謊,你太不誠實了。”
冉彤立時想起封五娘的警告,生怕惹夏炎嫌棄她,忙要求饒。
夏炎先開口:“老夫已拜托封驸馬照看你,從今起你安心留在此地修行,順便正身清心,若能把你那些壞習氣統統糾正過來,也不枉老夫認識你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