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含着淚将查爾斯·布蘭登的話大聲複述給一同登上城樓的敢死隊員們,幾名騎士留下護衛受傷的薩福克公爵,其他人則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命令。直到湧入布洛涅城内的英軍在城頭高高升起英格蘭的旗幟,查爾斯·布蘭登才頭一歪昏迷過去。
……
倫敦的白廳宮内,瑪格麗特一世收到了法蘭西北部戰況的緊急軍報。
“薩福克公爵重傷?”她皺眉問道,“傷勢有多嚴重?”
信使低頭道:“軍醫們認為……恐怕不樂觀,陛下。箭頭太過靠近心髒,根本無法安全取出。但公爵大人堅持戰鬥,直到布洛涅伯國全境陷落。”
瑪格麗特一世的表情變得凝重而端肅:“薩福克公爵的英勇與忠誠無可辯駁。”她轉向樞密顧問們,“我需要立刻委派一位新的指揮官前往布洛涅,接替重傷的薩福克公爵,迅速恢複當地的正常秩序。”
薩裡伯爵托馬斯·霍華德反應極快地單膝跪地道:“陛下,我願前往!我一定會将薩福克公爵安全送回英格蘭,并在布洛涅用最短的時間建立起英格蘭的威望。”
“就這麼決定了。”瑪格麗特一世知道時間不等人,想要長久地占領布洛涅,就必須在現在打好基礎,“霍華德閣下,你必須牢記嚴格規範手下的軍隊紀律,不允許有任何打家劫舍的行為發生。薩福克公爵為國捐軀,你必須确保他的犧牲不會白費。布洛涅不僅要被占領,還要被治理好。”
“是,陛下!”被委以重任的托馬斯·霍華德大喜過望,“我向您保證,英格蘭的旗幟将安穩地飄揚在布洛涅伯國境内,而當地民衆也會逐漸接受您這樣一位仁慈女王的統治。”
從加萊起航返回英格蘭的船隻在夜色中穿過多佛海峽,查爾斯·布蘭登的傷勢急劇惡化。他躺在船艙内的床上,呼吸越來越困難,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到英格蘭?”查爾斯·布蘭登虛弱地問道,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黎明之前,公爵大人。”副官湊在查爾斯·布蘭登的耳邊輕輕說道,“女王陛下已經派來了宮廷裡最擅長治療箭傷的醫生,他們會在港口等候,您一靠岸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療。”
“多謝……女王陛下的寬仁。”查爾斯·布蘭登微微點頭,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間,過往的生涯如走馬燈般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一歲時失去了父親,十歲時又喪母,父母雙亡的他被亨利七世接入宮廷撫養;他在少年時期與伊麗莎白·都铎建立了親密的友誼,在青年時期獲得了瑪麗·都铎的愛戀,又在即将步入中年時與伊麗莎白·都铎久别重逢,燃起愛情的火花;他因為忠誠和戰功獲得瑪格麗特一世的信任與重用,又因婚姻的醜聞和屢次試圖攀附英格蘭公主而幾乎失去一切……
查爾斯·布蘭登的一生起起落落,想要成為王室成員的美夢兩度破滅,從屢屢被自己推翻的婚約中謀取的利益也盡數物歸原主,到頭來他依然能握在手裡的隻有自己用全部的忠心與生命換來的爵位與身後名。不……不對,他從前撕毀的婚約中,還有一樣東西沒有歸還。
“我的女兒們……”查爾斯·布蘭登突然開口,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安妮和瑪麗……我想最後看她們一眼……”
“我們已經派人通知兩位小姐了,公爵大人,她們已經從薩福克郡的韋斯索普大宅動身出發。”副官安慰道,“請不要灰心,有禦醫的治療和公爵小姐們的陪護,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查爾斯·布蘭登的嘴角浮現一絲苦笑,他微微擺首,再次陷入了昏沉。他知道,在他為了追求财富而抛棄她們的母親、導緻其早早地郁郁而終之後,女兒們的心底一直對他懷有怨言。但當死亡來臨時,他依然渴望見到他在這世上唯二的血脈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