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穴像是通往地獄的階梯,穿着紅色長衫的身影從殘陽的血光走入,一點點地被黑暗吞沒。
他戴着玉石雕刻的白色面具,手裡捧着黃金制做的盤子。盤子用紅布蓋着,隐隐散發出刺鼻的腥味。
他慢慢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卡在滴落的水聲上,每一步都卡在如擂鼓的心跳聲上。
————
喬聿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他自小和殘疾的母親相依為命,生活在一個叫石籠的小村子裡。
雖然是外來戶,但村民并不排擠他們,還經常拿出食物接濟母子二人。甚至在他母親急病去逝後,村裡仍有不少人願意收養他。
所以,就算離開那裡十多年了,收到村長的消息時,他還是立刻請了幾天假趕回了村子。
石籠村非常偏僻,距他現在居住的城市也有些遠。
喬聿高鐵換大巴,大巴換出租車,下了出租車坐驢車,折騰了六七個小時,終于看到了熟悉的石碑。
村子和他印象中沒什麼太大的區别。明明其他地方都在飛速發展,這裡卻仿佛被遺忘了一般。
四周荒山環繞,綿延百裡。山谷之中藏匿了十幾戶的人家,他們住着簡陋的磚房土屋,自給自足,過着與世隔絕生活。
到達村口後,驢車也不再往裡走。喬聿付了錢,有些感慨的摸了摸石碑上的字。
村口旁邊的方石上坐着一名婦人,面前放着籃筐,裡面裝着一些石頭。
她低頭用小錘子敲打着石塊,去掉邊邊角角,隻保留裡面紅色的部分。那些紅色的石頭似乎很難得,拳頭大的石頭,隻能敲出指甲蓋大小的紅石。
喬聿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眼熟,可仔細回想又記不起是什麼時候看到過。
也許隻是所謂的海馬效應。他沒有太放在心上,走到婦人前面。
不等喬聿開口打招呼,婦人已經擡頭看到了他。
“小聿回來了!”婦人眼睛瞬間亮了起,立刻站起身,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村子不大,聽到聲音後,房門陸陸續續地打開,村民一個接着一個往這邊走來。
婦人握住青年,喜上眉梢:“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村長頭發已經全白了,被人扶到村口。
“小聿都長這麼大了,”老人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長得也俊俏了。”
“村長。”
喬聿其實并不習慣被這樣熱情的對待,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局促,但他不讨厭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
“你和你母親以前住的屋子還留着,知道你要回來,村長找人重新打掃了一下。”
“路上很累吧,先回家休息,三嬸給你做飯。”
“哎,謝謝三嬸。”
就在喬聿被村民圍着往村子最裡面的房子走去時,他突然覺得後背一刺,回頭就看到村長住的那間屋子窗戶打開了一半,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青年臉色沉郁地盯着他。
喬聿許多年沒回來過,根本不可能得罪村裡未見過的人。他覺得有些奇怪,不由皺起了眉。
注意到他表情的婦人,順着喬聿的目光扭頭看去。
一瞬間,婦人的臉上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似是厭惡,又像是有些畏懼。
站在陰影中的青年“砰”得關上了窗戶。
喬聿疑惑地“嗯”了一聲。
村長停下腳步,問道:“怎麼了?”
婦人笑道:“小少爺又鬧性子呢。”
“這孩子!”村長拍了拍喬聿的手,“小聿啊,你别放在心上,昀兒被他媽媽慣壞了。我今天早上剛罵了他一頓,正和我置氣呢。”
“哦。”喬聿收回視線。
說話間,已經到了喬聿幼時的住處。村民們送了些日常用品過來後,便離開了。
雖然是紅磚房,卻被打理的非常整潔幹淨,幾乎看不出像是十幾年沒有人住的樣子。
喬聿有些懷念的在小院裡四下轉悠,無意間看到了自己幼時在木門後的塗鴉,嘴角不由挂起了一微笑。
一路奔波,精神松下來後,他頓時覺得有些累了。喬聿将背包擱在床尾,脫下外套躺進了被窩。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睡硬床,喬聿睡得并不安穩。從閉上眼就在做夢,光怪陸離的,記不清夢了什麼,隻覺得很不舒服。
送飯的三嬸把他叫醒,整個人迷糊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小聿,來,先吃點東西再睡。”婦人熱心地招呼道,将竹籃裡的飯菜端了出來,擺到桌子上。
“謝謝三嬸。”喬聿坐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三嬸,你也坐下吃點吧。”
婦人捏了下他的臉頰,笑道:“跟三嬸客氣啥,嬸子在家吃過了。”
“你先吃着,吃完早點休息,三嬸明天再來收拾。”婦人又叮囑了幾句,才起身離開。
喬聿将婦人送到門口,等人走遠了,才将大門重新關上。
落下木栓的時候,喬聿愣了下。
他之前,沒有鎖門嗎?
青年微微蹙眉,回想了一會,卻發現自己并不能确定是否忘記鎖門。
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返回屋中。
婦人送來了兩盤清炒的野菜和一大盆炖得稀爛的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