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書在王府一窩兩個月,等再出門的時候,外面已經大變樣了。
現在京城裡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古怪起來,鐘老将軍去的倉促,稍微知道一點内情的人就能想明白,天崩圖紙隻有兩個去處,不是鐘沁就是季硯書。
再加上長甯殿下回去之後一病兩個月,圖紙在誰手裡,似乎更是一目了然。
季硯書自己心裡一團亂麻,要不是皇帝谕旨壓着入宮觐見,她其實是想再拖一陣子的。
她此時心虛地站在東宮正殿門口,看着裡面低頭寫字的盛景義,沒敢進去。
正當她琢磨着該說點什麼好,就見盛景義不緊不慢地擱了筆,擡頭瞥她一眼:“怎麼不進來?”
季硯書讪笑着蹭進門:“這不是膽子小,怕二哥沒消氣麼……”
盛景義着看她,冷笑一聲:“我看未必,都有脾氣将我的人拒之門外了,膽子可一點都不小。”
季硯書心裡“咯噔”一聲,知道今天這是不能善了了。
其實如果僅僅是不見自己,盛景義也并沒有那麼生氣。他不是不懂事的孩童了,季硯書閉門不見自有她的道理,事後自會來找自己解釋,他隻要等着就行了。
但他生氣的是,季硯書将自己拒之門外的同時,竟然還任由韓濟明那小子自由出入。
這其中自然是有誤會,太子為什麼生氣季硯書也清楚,但她很冤枉,此事不方便開口解釋,隻能生生受了,轉頭在心裡埋怨鐘沁那個吃裡爬外的東西,什麼破事都往外說。
她隻好仗着耳目不便蹭到太子身邊,讪笑着給他斟茶,認錯速度飛快:“我錯了。”
真是拿她沒辦法,盛景義的冷臉并沒有持續多久,認命将季硯書扯到自己身邊來:“鐘沁說你連續幾天都沒吃進東西?過來我看看。”
季硯書老老實實地坐過去,側頭看着盛景義喋喋不休的側臉,突然就想起他爹和皇上這檔子事,再看太子,她不由得也有點杞人憂天,不自覺就走了神。
盛景義看見她跑神,伸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發什麼呆?”
“诶。”季硯書裝模做樣地捂着腦袋,笑嘻嘻道,“生病久了精神不濟,好不容易拖着病體來見二哥一面,誰知二哥還不領情。”
盛景義頓了頓,似乎也是覺得自己手重,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在剛才敲過的地方揉揉。
季硯書不着痕迹地躲過,盛景義也沒說什麼,從善如流地收回手。
季硯書小時候淘氣,跟着鐘沁萬花叢中過,雖不算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傻子。太子這點幾乎要放在明面上的旖旎心思,她心裡有數。
但知道歸知道,她并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辦。退一步就此生疏,覺得可惜;進一步……那不可能。
于是她隻好拙劣地轉移了話題,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挑揀着講了,理所當然隐去了長甯王死因的那一段。
“圖紙我交給了鐘沁,山莊裡應該有辦法。那刺客的話不可全信,我目前還在查。”
盛景義點點頭表示知道,季硯書幹事麻利,他沒什麼要叮囑的。二人又聊了幾句閑話,季硯書就告辭了。
從東宮出來,侍書一言不發地跟在季硯書身邊,二人算算時間,打算再去靜妃娘娘宮裡坐坐。
東宮到攜芳殿的距離不短,其中要穿過禦花園,季硯書沒打算叫人,帶着侍書溜溜達達地走過去。
走到小池塘邊,季硯書一個沒注意,撞着了一個小人。
那胖墩墩的小孩兒跑地急,一個沒注意撞在季硯書腿上,摔了個屁股蹲,竟也沒哭,隻是擡起頭來看這個把他撞倒的人。
季硯書忙将地上的小孩兒抱起來,來回查看:“你是誰家的孩子,撞疼了沒有?”
隻見那小肉球在她懷裡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笑着叫她:“皇姑母!”
季硯書一愣。
她仔仔細細盯着那孩子看了半晌,這才從神似盛景仁的眼睛裡看出一點端倪,瞪着眼睛道:“你是晏兒?”
原來這就是盛景仁那個小兒子,季硯書隻在滿月宴和宮宴上見過他幾回,一時間沒認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姑母呢?”
小肉球眨巴着大眼看她,笑呵呵地說:“我見過你呀,你每次都和皇爺爺坐在一起,我見過你好多次呢!”
季硯書笑笑,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我還說你跑去了哪,叫你母親好找。”
懷裡的小孩兒忙地轉過頭去,在看見來人的瞬間面露喜色,大喊一聲“父親!”
季硯書擡頭,正巧與遠處走來的盛景仁對上了視線。
她先将懷裡的小孩放下來,然後才朝着盛景仁行禮:“大皇兄。”
盛景仁笑眯眯地擺擺手,又順手将朝他跑來的晏兒撈起來,擡手在他小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掌:“叫你亂跑。”
季硯書笑着說:“小男孩頑劣些也好呢,皇兄怎麼至于發火?”
盛景仁:“太過淘氣也不好,硯書不知道,這小子在家裡無理取鬧的很,旁人都不讓抱的,看來和你倒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