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宮宴結束,韓弋是應該直接回相府的。
他本想着和季硯書打一聲招呼再走,但是轉了兩圈也沒看見人影,就連侍書都沒見着,問了問保和殿負責打掃收拾的太監,說是長甯殿下早就回去了。
這就奇怪了。
不能算韓弋臉大,但是按照最近季硯書對他的态度,二人的關系應該緩和的差不多了,絕不應該一聲不吭就走了。
身邊伺候的旺福聽了這話問:“少爺,那咱們也回府嗎?”
韓弋想了想,搖搖頭說:“不,先去一趟雲外樓。硯書剛才宴上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又喝了酒,晚上怕是要難受。将吃的送去王府,然後咱們再回去。”
旺福嘿嘿一笑,連忙去照辦:“诶,好!”
二人從雲外樓打包了一桌子好菜,最後馬車停在了王府的大門口。韓弋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勁——整個王府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韓弋皺了皺眉:“人呢?”
平安摸摸鼻子猜測到:“現在晚了,王府裡都是些老人,别是都歇下了吧。”
二人又往進走了兩步,終于抓住了一夥偷摸守歲的下人,問清楚季硯書的下落之後,他讓旺福在馬車裡等着,自己去内院送東西。
他拎着食盒,慢慢往裡面走着。他想季硯書沒了親人,偌大一個王府,過年難免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未免傷懷,早早睡了。
剛走到院子外面的假山旁,就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韓弋停住了腳步。
他悄悄往前看了一眼,然後猝然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見了坐在涼亭裡的兩個人,正是早早離開的季硯書,和剛剛宮宴上見過的突厥可汗。
突厥可汗現在不是應該老老實實呆在驿站裡嗎?
韓弋有些茫然,下一秒,突厥可汗的話語就像是一道驚雷一樣,炸響在了他的耳邊。
韓弋聽着這些話,竟然覺得有些眩暈。那些脍炙人口的事迹,赫赫的戰功,不都應該是顧玄明的嗎?季硯書難道不是一直養在宮裡,又是什麼時候去的北境?
韓弋看着涼亭,季硯書背對着他,不為所動,但韓弋看見了她手邊映着寒光的寶劍,他心裡一團亂麻,更多的是懷疑,但就在他搖擺不定的時候,他聽見了幾乎要将他貫穿的一句話。
“大祈少了一位戰功赫赫的将軍,卻多了一位待嫁的公主。”坐在季硯書對面的阿達爾笑出聲,“哦,不對,戰功赫赫的将軍并沒有少,而是換了人,對不對?”
“那個曾經跟在你身邊鞍前馬後的副将,鐘老頭從北境撿回去的野孩子,奪走了你這麼多功勞和榮耀,成了人人口中尊敬愛戴的顧大将軍,阿榮,你恨不恨?”
“咔——”韓弋一個沒拿穩,手上的食盒碰到了假山,發出一聲脆響。
那一瞬間韓弋徹底慌了神,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急的想轉身就跑。
但是季硯書顯然比他快得多,韓弋還沒來的及邁出一步,就感覺身後有一股大力将他拽倒,他狠狠的砸在了假山上,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柄帶着霜意的劍抵上了他的喉嚨。
他睜開眼,就對上了季硯書同樣震驚的目光。
季硯書愣在了當場,腦子裡轟隆一聲,不知道剛才二人的對話被聽去了多少,正在她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身邊的阿達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邊。
季硯書頭都沒回,本能的抽劍去擋,卻不知阿達爾根本就沒想要躲,他徒手握住了劍刃,眼神如炬盯着她,嘴邊甚至浮現了笑意:“你聽不見了,對不對?”
季硯書手上還抓着韓弋,她感覺到袖子下的人更僵硬了。
事都趕在一起,她反而冷靜,一臉空白的想可能都是命吧,于是也不多廢話,軟劍在她手上彎折出一個弧度,季硯書倏地松了手,劍柄就朝着阿達爾門面砸去。
對方瞬間松手,季硯書順手接住劍,将韓弋扯到自己身後,準備送客。
“大汗今日喝醉了酒,說的話我也聽不明白。我乏了,恕不遠送,大汗自便吧。”
說罷,也不管對方回不回,徑直拉着韓弋走了。
韓弋被季硯書拉着進了院子,一路上,他看見季硯書環佩琳琅的背影,想起那把抵在自己喉嚨上的利劍,耳邊又響起那個突厥可汗的話,心裡不由得想:“難怪她要怨我。”
“要不是我,她本該更恣意些的。”
韓弋看向握着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他有些匪夷所思地想,“我怎麼能将她關在那個小院子裡整整三年呢?”
那可是長甯王後人啊。
季硯書一路走得風風火火,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