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竹久違地露出一絲笑:“算我有血光之災麼?”
“這話可不能亂說,”苗大師掐了掐手指,眸光一沉,“非死即傷啊,不過不要緊的。”
“怎麼個不要緊?”
“你忘記了嗎,你身上貼着我的符呢。”苗大師捋着胡子,意味深長地一笑,“收人錢财,替人消災,你家兄長沒少照拂老頭子,這符定能保你無虞。”
楊婉竹沒當真,也不記得她被他貼過什麼符,敷衍道:“那我謝謝你了。”
“客氣客氣。”
送走了楊婉竹這尊貴客,苗大師往藤椅上一癱,嘴裡呵呵笑着:“妙極妙極啊。”
楊婉竹在山下漫步到黎明才回來。
紫蝶焦急地侯在門口,看到楊婉竹的第一眼馬上道:“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一個時辰後,神殿會來人接你去進行封官儀式,我生怕小姐你忘記了時辰呢。”
“哦好,我會去的。”
紫蝶在為她束腰間的縧帶時,手法已不大熟練,怎麼系都系不好,侍候小姐的這些活,後來都變成顧青蓮來做了。
這一次顧公子沒有随着小姐回來。
紫蝶忽道:“小姐,我昨晚夢見小竹弟弟了。”
楊婉竹微怔,不語。
一直到走出門去,她們都沒有再說話。
紫蝶目送着她走出去,登上神殿來迎接少司的軟轎,晨光吞噬淨少女的影,紫蝶扶着門框,緩緩地跌坐在地,口中喃喃:“對不住了,小姐。”
轎簾吹開,天光傾落,莫名地刺眼。
楊婉竹頭一次規規矩矩地坐着,脊背繃得筆直,她摩挲着光滑的手臂,那裡本該滿是傷疤。
她不敢再碰下去了,哆嗦着收回手。
今日,孟婆将會在慎刑司被處決,左右不過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是空桑長老的高位卻絲毫沒有被撼動,孟婆一心想要他身敗名裂,結果不過是旁人茶餘飯後的幾句談資罷了。
惡虎村、海底龍宮,背後那雙神秘的手已經撥動到了九嶷神宮,四海八荒見不得人的秘辛仿佛無所不知——
究竟是何方神聖。
顧青蓮現在,應該是在回蟻族的路上吧。
隻要她答應當這個少司,九嶷就不會找顧青蓮的麻煩,竹葉一族也可以平安無事。
她垂下頭,兀自陷入安靜。
轎子落下,外面傳來聲音:“楊少司,請吧。”
楊婉竹走出轎門,她有些習慣裝飾華麗的衣裳,袖邊都是镂空的,寒風鑽入袖口,透着初冬的清寒。一出來,便是一座高台,自上而下流着清泉,她問:“這是做什麼?”
身邊的童子解釋:“楊少司有所不知,仙門百家弟子入職,在封官大典之前,都要先例行這道洗浴的程序,以此證明修得是光明正道,并非旁門左道,防止惡妖混迹其中。”
就是體檢呗。
楊婉竹點點頭,随着小童走到天泉邊上,她雙手接起一捧,撲在臉上清醒了一些,擡腿踏進去時,心口莫名地一陣痛。
她隻道是水太涼,抽筋了,沒多想繼續往進去邁。
泉水當頭澆來,她心口一陣劇烈的抽痛,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口中滿是腥甜。
她扶着身邊的石壁,茫然無措地望着泉水中浮動着血紅,水流順着發絲滑落到胸前,猶如鋼針刺骨,痛得她哀嚎出聲。
“魔修,是魔修啊!”
“新來的楊少司是魔修,快點上報給阮大人!”
什麼魔修不魔修,她全然不知,隻是清楚地感受到,心口從未如此疼過,仿佛心不是她的心,但是在為她承受着本不該承受的痛楚。
幾個小童卻已經吓破了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幾個人聯手将一張巨大的捕仙網罩在她的身上,毒刺紮入肌膚,卻比不上心尖的一點痛。
她虛弱地倒在地上,睫羽微閃。
不知僵持了多久,她已經習慣了心口撕裂似的痛,毒素漫入身體,腦中一片混沌。
她被人一腳踢翻過個面,指着道:“你可是認清了?”
“我和小姐一起生活多年,自是不會認錯的,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顧公子用換心術把自己的心,剜給了重傷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