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竹檢查着他身上的傷口,在左心處發現了一枚拇指長的銀針,針尖抹着的也不知是什麼毒。
她拖着花滿衣的屍身找到丹熏長老。
丹熏還在殿中與人歡好,聽童子說楊少司求見,知是要緊事,抹了一把年輕男修的臉,戀戀不舍地從榻上起來。
“楊少司,你這是……”
“是花滿衣,”楊婉竹眉頭緊鎖,“長老可否幫我判别他的死因。”
丹熏知道此時非同小可,點了點頭。
銀針在烈火的淬煉之下逐漸變成深邃的紫色,丹熏瞳孔驟然縮緊,臉色煞白無血:“這……”
“這是什麼?”
丹熏看了他一眼,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婉竹:“針上有毒?”
丹熏了嗯了一聲,仍然未說其它。
楊婉竹繼續問:“長老識得此毒?”
丹熏歎聲道:“我最擅藥理,此毒雖然罕見,但也瞞不過我的眼。”
“請長老直說。”
“也有可能我想錯了,畢竟顧小公子與你……”
“是顧青蓮!”楊婉竹錯愕道。
“我說了,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丹熏把銀針遞給她瞧,“此毒名為九重紫,中此毒者九日内必死,依花滿衣的身體情況來看,他早就中了九重紫,也絕對挺了不止九天,不知何故撐到現在。九重紫生長在蟻族聚居的曼陀洞邊,極其難尋,顧公子他——應該沒有理由殺花滿衣啊,更不可能和姬小樓有仇,時間都對不上。”
冷風打在楊婉竹的臉上,她腦中飛速運轉。
“姬小樓一案,花滿衣說他查出來了蛛絲馬迹,一旦他死,獲利者會是誰?”楊婉竹眸光定定,“我相信殺花滿衣的人絕不是顧青蓮,隻怕是隻人試圖栽贓嫁禍,挑起蟻族和神殿的矛盾。顧青蓮是魔不錯,可他并未做出傷人之事,我相信他。”
短短的一席話,反複都是我相信。
丹熏沉思道:“可是楊少司是否想過,顧青蓮曾對你有剜心之恩,你的相信在旁人的眼中是完全站不住腳的呢。”
“那是自然,人們的眼睛隻相信自己看過的。”
“你當如何?”
看着地上的遺體,銀針拔出的地方愈來愈黑。
楊婉竹喚出招财,丹熏驚道:“你想要做什麼?”
“對不住了花滿衣。”
劍鋒淩厲,在屍體的胸膛上刺了一劍,劍傷覆蓋了銀針造成的緻命的傷。
做完這一切後,楊婉竹笑得輕松:“好了,你親眼所見,是我殺了花滿衣。殺人自然也得有一個由頭,一個魔頭要殺另一個魔頭,其中必有道理,可是我一個正道司的少司,将一個無惡不赦的魔頭就地正法,實在是情理之中。”
丹熏怅然一笑:“不愧是楊少司,你的思路可真讓我佩服。”
“權宜之計罷了,讓長老見笑。”
“接下來呢,你想怎麼辦?”
劍尖的血滴滴答答流在花滿衣大紅的衣裳上,這個人穿得這麼鮮豔,如今看來并不是沒有道理,血潤過他的紅衣,絲毫不顯顔色。
楊婉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受了傷時邊罵罵咧咧邊發足狂奔的景象,她笑着笑着覺得哀傷,輕聲道:“那人要殺花滿衣,也是不得以而為之,畢竟花滿衣一死,曾經已經蓋棺定論的姬小樓一案,将會又成懸案。但那人似乎早有預料,神殿射來的信,便是最好的證明。也許,很快我們便會收到第二封信了。”
丹熏皺眉:“你是要……”
劍尖在虛空中一挑,楊婉竹收回招财道:“我是要坐以待斃,看看那幕後之人要選哪個做冤大頭,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夠保護好我的家人,接下來将是一場惡戰,我不希望他們受我連累。”
“旁的我插不上手,但這個……我倒是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丹熏道,“暮雲重暮祭司,五行八卦占星算命,十有九準。”
“不是他真會算啊?”
“那是自然,尋常想叫他蔔一卦比登天還難,你看到每年都來九嶷祈福的人間帝王了麼,金山銀山都拿得出來,隻為求暮祭司的一卦,暮祭司鳥都不鳥他。”
丹熏拂了拂楊婉竹的肩膀,笑道,“但是你也别灰心,他這個人參透天下,唯獨破不了姬小樓一案,多年來已成心病,要是你拿着一壺好酒去看他,說不定他會應。”
楊婉竹哦了一聲。
她印象中的暮雲重,還是苗大師不修邊幅的模樣,是被她按在地上暴揍的模樣,神殿三祭司之一的暮雲重,甘願在下界蟄伏百年,他又是抱着何種心情度過這浮華呢?
“好了,你快去吧,花滿衣的後事我會代為做好的。”
神殿門開的一刻,摘雲子又立刻閉上。
楊婉竹吃了一鼻子的灰:“……”
隻聽着裡面嗚哇亂叫:“祭司大人,小草殺回來啦,您又怎麼惹她了!!”
暮雲重斜卧榻上,姿态風流,笑眯眯道:“求人就要有一個求人的态度,也該讓她吃一記閉門羹,免得以後看到本祭司,那麼的目中無人。”
話音剛落,悶的一聲巨響。
摘雲子尖叫一聲:“啊祭司大人,門被她撞破了!”
暮雲重無可奈何垂目,聽着腳步聲逐漸走近,啞然笑道:“如果我不肯幫你的話,你是不是要把我這摘星殿也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