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招聘際那會兒,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被拒絕,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接到offer。同系的一個哥們兒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将終于殺進某知名日用品外企,結果卻被分去了市場部。其實,市場部是個相當有油水的地方,這一點大家早有共識,偏偏那哥們兒一堂堂七尺男兒卻成為了某衛生巾品牌的項目專員。這讓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處于極端抑郁的狀态。
“哎,你要有敬業精神嘛,隻要有錢賺,賣什麼不是賣啊!”
“就是就是!”散夥飯的時候大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這哥們兒進行精神勸導。
“不過,聽說外企真的很注重産品質量,會要求負責人親自體驗,據說變态一點的老闆還會要求寫體驗報告!”隻有我幸災樂禍地笑道。
“喂,小昕昕,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就是啊,實話不能随便亂說的知道嗎,你這讓佟包子同學的臉往哪放啊?”身旁的好友雖然對我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卻也忍不住發笑。
大概是想象到該哥們兒親自體驗自己負責的産品時的場景,在座的幾位矜持的女生一時間笑得花枝亂顫。佟包子怒目圓睜地擡起頭:“小心你以後被分去賣安全套!”随即他又學着我剛才的神情,眯起雙眼,“到時候哥哥我心情好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為你獻身做個體驗。”
“佟包子,你去死吧!”我随手抓起桌面上的抽紙盒,毫不留情地扔了過去。
哦,對了,請容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楚昕,楚昕的楚,楚昕的昕。大學混了四年,除了會說幾句外語,專業課基本沒學到什麼。憑借一張寫得天花亂墜的簡曆以及百年難得一遇的狗屎運奇迹般地打入了PMD中國的公關部。
當初,因為佟包子同學的那句詛咒,讓我惶恐地在面試的第一時間就表明态度,絕對不進市場部,絕不做銷售。HR綜合考慮很久之後才給我定了位。我很慶幸他們沒有因為我過多的要求而踢了我。
話說,最終決定讓我進公關部的是個外國人。一直聽人說中西方審美的标準有些差異,搞不好老外眼中的beautiful在中國人看來就會有那麼一點上不了台面。雖然,事後此命題被推翻,但當初被外籍HR欽點進公關部時我還小小地傷感了一下。
到公司第一天我就感覺到了辦公樓設計的嚴重不合理,幾十米的大長廊男女衛生間分設兩端,偏偏公關部這個女性頂了大片天的辦公區隸屬男士這一側,有個沒有預警的突發狀況根本來不及跑過去。這一天,當我風風火火地沖進男士衛生間,剛剛把手搭在門上,身後另一隻手不合時宜地攔住了我。
“我先來的!”我一臉嚴肅地回頭抗議。
“我是男的。”身後之人一臉不以為然。
人有三急的确身不由己,不然我也不會偷闖男廁所。我雙眼一瞪,出其不意地打開搭在肩上的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進去,“砰”的一聲将門鎖住,還不忘以勝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喊了句:“但是我憋不住了!”
不過,中國有句古話叫“樂極生悲”,當我一身輕松地回到辦公室,準備好會議的記錄用品随着浩浩蕩蕩地人群前往會議廳時,我似乎看見了方才和我搶廁所的男人。其實,當時我并沒在意,畢竟,能在一個衛生間裡遇到就證明都是一個辦公樓的。同事嘛,低頭不見擡頭見,在走廊裡碰面也是常事。可當我在會議廳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後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通常這種戰略部署性質的大型會議會按職位的高低安排座次。我眼睜睜地看着連我們公關部的老大都已入座他居然還沒停下腳步,繼續向會場前走。
這種情況隻有有兩種可能:一,他是布置會場的人,需要到會場前檢查話筒什麼的。二,他比我老大還大,也就是說,他是大老大。
不幸的是,他是後者。
我僵硬的面部在瞬間做出變幻莫測的表情直至扭曲,随之整個人從正襟危坐的狀态轉而癱軟在靠椅裡。
“Kelly?”同一辦公區的同事見狀一臉茫然地拍了拍我的肩,“你怎麼了?”
“他是誰啊?”我故作鎮定,一臉大無畏地擡手指了指站在會場最前方大屏幕下的,剛才還在和我搶廁所的人。
“Darren Su啊,營銷總監蘇承澤,哦,對了,他前幾天剛回國,你新來的,不認識他正常。”
“總,總監……”登時,我一個頭兩個大,我居然有膽量和總監搶廁所,還理直氣壯地搶成功了。要知道,在PMD公關部是隸屬營銷大部門下的,且外企的等級意識非常之強,也就是說,我老大都不可能敢和他搶廁所。
“怎麼了?”
“沒,呵呵……”我幹笑兩聲。回想起當初英文老師給我起kelly這個名字的時候說它是“女戰士”的意思,如今看來,我果然夠勇猛。想着這期新品上市的媒介跟進是我負責,神經就開始有些恍惚,換句話說,在會議結束之後,我還要親自拿着新聞稿去找總監審批,順便還要争取到這一季度公關部其他活動的預算經費。現在,也隻能指望總監他老人家貴人多忘事了。
初見印象不太良好,前途有點渺茫啊!
在PMD,中國人通常可以升至的最高職位大概也就是總監了。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也許多少都會有那麼一點孤傲,喜歡下屬對自己畢恭畢敬,可以讓他們盡情展示自己的淫威。估計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剛入公司的小職員敢和自己搶廁所,而且還是女職工,搶的還是男廁所……
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會議我一直沉浸在對未來的無限遐想裡,剛剛宣布散會我便迅速沖出會議室,躲進洗手間,将原本梳起來的劉海統統放了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随即又回到辦公室把隐形眼鏡換成了框架眼鏡。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反複确認了好幾遍,自我感覺在不仔細看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後才重新抖擻了精神。
總監的辦公室果然氣派,占地面積差不多是我們老大的兩三倍。從敲門到走至他辦公桌前我用了很長時間,做了無數次深呼吸。
“蘇總……”
我把頭埋至了最低狀态,内心默默祈求不要被認出來。可當我擡起頭時正對上他老人家緊鎖的雙眉,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跳,随即聽見他淡淡地說了句:“帶了個眼鏡,恩,還真有些認不出來。”
毀了……
我暗叫不妙,果然,總監他老人家針對這一季度的預算案開始了各種刁難。
“Nina把這一期重點放在了公益活動上?”
“是。”Nina就是我老大,她也的确對我說過這一季度的主打活動是通過公益活動提升PMD在公衆心中的位置。于是,我謙卑地點了點頭。
“那麼,請你告訴我,營銷下的廣告宣傳大部分預算用在何處?”
我一怔,這麼白癡的問題,問我?答案簡直呼之欲出嘛,我也沒多想,脫口便答:“媒體投放。”
“很好,那為什麼在主題定為‘公益’的情況下你們部門的預算額卻比上一季度翻了兩番?”
中計了。我頓感不妙,苦着一張臉支支吾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