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封發出去的郵件，穿越細密的光纖飛到另一端，而我卻直到現在才發覺，這所有的一切，來龍去脈，都不過是在預謀中上演。

包括Windy自以為是地拿着回扣，包括我感恩戴德地接受升遷。

時間像天邊黯淡下去的餘晖，灰溜溜地壓過生命的軸線。恍然間，我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這裡停留了多久，行人如流水般漸行漸遠，留下身側漸漸疏朗的空間。而蘇承澤就這樣站在我的對面，沒有安慰，也沒有責難。長久的靜默使得我心中的火氣漸漸消解，我總是能像這樣自我淨化掉心中的不滿，齊洛說，這是她最欣賞我的地方。

終于，我長長歎出一口氣，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剛才情緒有些激動。”的确，回想今天和唐姐的對話，她已經盡量把事情輕描淡寫，她也不想刺激到我。而且，她已經承諾給我升職，是她覺得對我愧疚也好，想借此封住我的口也罷，在這件事上我也得到了好處。或許，身處這樣的環境裡，我本就不該這麼敏感。

“知道嗎，每一個人都曾是職場中的一堆炮灰。”

“隻是有的随着時光煙消雲散，而有的卻沉澱為價值不菲的化石。”我莞爾，想辦法将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開，“蘇總，我可以聽你的炮灰事迹嗎？”

他略一皺眉，倒也不以為忤：“我曾經被老闆指使去指責副總裁。”

“你真的去了？”

“不去，我一定沒辦法在PMD呆下去，而去，我還有機會說服副總，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所以，你說服他了。”我歪了歪頭，“而且，似乎還報了當年的炮灰之仇。”很明顯，他的職務是中國人可以在PMD獲得的最高位置，而PMD目前僅有的幾位總監的年齡似乎都比蘇承澤要大很多，進公司的時間應該也更早。所以，他原來的老闆隻可能是離開了PMD。

蘇承澤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又馬上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是。”

我不擅長去分析一個人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那些真性情，也懶得去想。更何況蘇承澤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内心永遠不會通過他的雙眼得到真正的诠釋，這就是外企高管的通病，他們把自己隐藏得太深，如此才能平步青雲。

就連唐沁也是一樣，她對我好有目共睹，但沒有人清楚在這個美麗的幻影背後有着怎樣真實甚至殘忍的預謀。她用了一招“借刀殺人”，用我的手趕走了Windy，留給所有人的就隻是那副溫柔體恤的面孔，好像Windy自作自受，與人無尤。比起Windy那明目張膽地嚣張跋扈，唐沁對她的态度可謂綿裡藏針。

隻是，身處其位，又有誰能絕對潔身自好呢？我近乎呢喃地問：“唐姐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上司嗎？”

我沒打算得到蘇承澤的回答，我知道，就算他答複了我也隻是官腔的敷衍，他怎麼會客觀公正地評價唐沁，他甚至不能真誠地對我評價他自己。

“蘇總，我能相信你嗎？”我看着他凝眸向我，而後釋然一笑，“不管怎樣，我想相信你。”

我不清楚這句話的真心與否，因為這并不是重點，重點在于蘇承澤怎樣審視這句話。那些本該隐藏的情緒如今在他面前盡數暴露，想在PMD繼續若無其事的做事，也許，隻能對他的舉措亦步亦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