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告訴卓易和蘇承澤一起回來美國的事,事實上,我根本沒告訴他我已經從英國回來了。所以,在餐廳裡偶然相遇這件事還是充滿了尴尬。
其實,我應該想到的。這裡離PMD總部那麼近,而且附近有名的餐廳也不多,況且以卓易的口味,一定是經常來這裡的。
我埋着頭暗自懊悔。
“好久不見,Louis。”是蘇承澤先開口打了招呼。
擡頭時,我看到卓易的表情明顯一愣,也許,他剛才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好巧,居然在這裡見到,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回神後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尴尬。
“前兩天。”我撥了撥眼角的頭發,低聲應了句。
談話間,服務生已經把我點的餐飲送了上來。水果粥,聽說是這家餐廳的特色,黃黃紅紅的一小碗,隻是聞着就覺得清香撲鼻。反正大家都是熟人,我甚至都沒謙讓一下,就狼吞虎咽地把一碗粥喝了下去。
“還真是不顧形象。”蘇承澤抱着雙臂啧啧歎道。一旁卓易竟也大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嘁,你們又不是沒看過我吃東西。”我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嘴,細細回味了一下。
粥是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但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似乎有什麼陌生的味道是我從未嘗過的,但又好像似曾相識。我輕輕搖了搖頭,心底一陣好笑,一碗粥而已,被我剖析得倒像是故人了。
隻是不出幾分鐘,我就開始不舒服起來,眉頭越皺越緊,腦袋越來越沉,耳邊隻剩陣陣翁鳴。我把手肘支在桌面上,努力保持着身體的平衡。
怎麼會這樣?我仔細回想那碗粥的味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有何不同,這樣大而有名的餐廳,餐飲是不可能出現什麼問題的呀。
腦海裡此刻昏昏沉沉一片漿糊,我明顯感覺到自己在不經意間猛地搖了一下。
“怎麼了?”蘇承澤及時伸手扶住了我。
“好像……不太舒服……”我屈起食指,死死壓在太陽穴上。
“怎麼會突然不舒服?”卓易的語氣也變得有些焦急。
“不知道。”我擡頭看向卓易。
“難道是水果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拿過被我喝得一幹二淨的粥碗,皺着眉頭看了看,然後擡手叫來了服務生:“Mango in it?”
“Yes,……”
隻聽到“芒果”這個詞我就已經恍然大悟了,難怪我剛才會喝出一種奇怪的味道,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原來是芒果。
“芒果有什麼問題嗎?”蘇承澤挪到我身邊,讓我靠在他身上。
“楚昕芒果過敏。”
“是呀……”我掙紮着張了張嘴。
記得大學期間,暑假時和一群同學去南方玩,第一次見到長的那麼大的、黃黃嫩嫩的芒果時我整個人都亢奮了,雙眼放光,不顧形象地狂吃了好幾個,結果當晚我就滿臉通紅,倒在床上一天都沒起來。事後還被卓易嘲笑了好久,說我簡直是在用生命诠釋吃貨的定義。
我靠在蘇承澤懷裡,不安地扭動了一下,頭疼得仿佛就快爆炸了一樣,死咬着嘴唇才說了一句:“我想回去……”
“你送她回去吧,賬單我來結。”
“謝了。”蘇承澤匆匆起身,抱起我直接沖了出去。
雖然距離公寓的距離并不遠,蘇承澤還是叫了計程車,我不負所望地一頭栽進車裡睡了過去。混混沌沌之間,我依然感覺到蘇承澤的體溫,他似乎連電梯也沒等,就那樣抱着我一直從樓梯跑了上去。
好在我住在三層,并不算高。
隻是,進門是個問題,白天婦科實習生去學校上課了,所以蘇承澤敲了許久的門也沒人應。我又像個無知覺動物一樣癱在他懷裡,絲毫沒有去找鑰匙開門的意識。
“喂,鑰匙在哪裡?”他稍稍把我放了下來,一手拍了拍我臉頰。
“我頭暈……”我很自覺地把他的手拂開了。
“我知道,我問你鑰匙在哪裡!”他聲音提高了一個音調。
“包裡……”我終于答到了重點上。
“包?”
真是悲劇,我的包被遺忘在餐廳了。此刻,如果清醒的是我,過敏的是他,我一定會當場自亂陣腳,最明智的舉動也不過是跑回那家餐廳。而蘇承澤畢竟還是在職場曆練過的老手,隻是微微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不一會兒,他雙臂似乎縮了縮,把我抱緊了些:“應該很快就可以去了……”
好像隻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我就依稀聽到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你們剛走我就發現她的包忘在座位上了。”卓易的聲音。
“我疏忽了。”蘇承澤的聲音。
“咔嚓。”開門的聲音。
我都一個個的辨識出來了。
而後,我被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她還有什麼不能吃?”蘇承澤問。
“芒果、荔枝、龍眼……熱帶水果都不行。”卓易笃定地回答。
我雖然頭暈,但還有意識尚存,我從來沒有發現卓易這樣了解我,“芒果、荔枝、龍眼……熱帶水果都不行。”我在心底默默地重複着,就連我自己都沒做過這樣清楚的總結。時隔這麼久,他居然還記得,清清楚楚地記得。
我在床上不安的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們。
“你在這看着她,我去買些藥,還好楚昕過敏隻是會頭暈,吃點藥就會好。”
連我吃過的藥都會記得嗎?當時在旅遊區裡,唯一能夠看病的隻有一個小診所,醫生龍飛鳳舞地寫出一張藥方,我都不知道護士究竟給我吃了什麼,他難道還記得藥的名字?
我明顯感覺到蘇承澤搭在我肩上的手瑟抖了一下,嗓音也有些發澀:“麻煩了。”
真是糟糕,如果我沒有那麼粗心大意,在點餐前多問一句粥裡會有什麼水果,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麼麻煩了。我知道卓易是真的在關心我,但我也的确感知到了蘇承澤的尴尬,畢竟,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卓易到現在都這麼了解我。
想必,蘇承澤也會有一種相形見绌的感覺。
我再一次艱難地翻身,在蘇承澤的手臂上蹭了蹭臉頰,然後小小聲說了句:“其實沒什麼大事,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