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葉死了。

槍聲直沖雲霄，阿迦娜回過神，迅速躲進車裡。她跪在地上，扶起朱麗葉的腦袋，努力捂住朱麗葉額頭和胸口上的多處槍傷，然而鮮血洶湧，她完全無法減緩朱麗葉的傷勢。

“朱麗葉。”無助一瞬間席卷了阿迦娜的心神，她徒勞無功地呼喚她的名字，“朱麗葉！朱麗葉！”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女巫袍的口袋——然而裡面空空如也。塔羅牌被她放在了店裡。

沒有塔羅牌，她就無法施展自己的力量。

都是她的錯，阿迦娜這下徹底慌了神，她忘記了人類是多麼脆弱而善變的物種，她不應該和朱麗葉閑談那麼久，不應該隻和黑面具合作。伯利萊雖然是黑面具的統治區，但其他幫派也會來襲擊和占領。如果她能和法爾科内家族搭上線，提前預見到法爾科内的行動，那她就能阻止朱麗葉……

槍聲持續了多久，阿迦娜就在餐車裡跪了多久。她愣怔地看着體溫逐漸變冷的朱麗葉，任由鮮血浸滿她的袍子。朱麗葉是她回哥譚以後認識的第一個人，或許她們的關系還算不上朋友，但她對阿迦娜來說的确意味着一些與衆不同的意義。

而她死了。在阿迦娜面前死了。

“快跑！蝙蝠俠來了！”

“死蝙蝠！”

“GCPD！你們所有人都被逮捕了！”

車外的雜音沒有在阿迦娜的耳邊留下痕迹，直到很久以後，一隻溫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頭：“嘿，你還好吧？”

阿迦娜回過頭去，看向站在自己背後的警官。外人的出現讓她勉強穩下心神，她努力扯起嘴角，假裝自己沒有受到槍擊的影響：“戈登警官。”

“請節哀。”

哥譚警察局的局長吉姆·戈登有些局促，盡管他已經習慣将“慰問”作為工作的一部分，可面對死者的親屬朋友時，他仍然會感到内疚與羞愧。他努力不讓情緒影響到自己的職責，一闆一眼地說道：“你介意……介意我們帶走她的屍體嗎？我們需要做一個法醫鑒定。”

阿迦娜重新看向死去的朱麗葉。她死了。呼吸停止。身體僵硬。阿迦娜無法挽回——至少目前是這樣的。她最好不要妨礙警方的工作。

阿迦娜垂下頭，合上朱麗葉的雙眼，這才站起身，為戈登挪出一個空地：“請。”

“法爾科内已經被控制住了，但我無法保證他們不會卷土重來。所以，你盡量早點回家，其他事交給我們警察。”她比想象中更容易配合，戈登松了一口氣，一邊指揮手下人擡走屍體，一邊安撫阿迦娜，“我記得你就住附近吧？你好像是那個……那個……”

“那個最近很出名的女巫，”另一個聲音忽然冒了出來，他站在戈登身後，和蝙蝠俠一樣是個蒙面義警，但沒有披風，服裝上還印着鮮豔的藍色，語氣聽起來也更加年輕一些，“是不是？阿迦娜？”

周圍的警察越來越多，阿迦娜不得不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應付他們。目送朱麗葉被擡走後，她才把視線放在夜翼的身上：“我還以為是蝙蝠俠來了。”

“雖然這并非我的本意，但人們在恐懼中的确經常把我和蝙蝠俠弄混。”夜翼聳了聳肩，顯然對這類事習以為常，“他很忙，所以我來幫他。”

阿迦娜走出餐車，才發現雨下得更大了。寒意滲透進她的骨髓，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剛才車裡布滿了血腥味。她的渾身上下都沾了朱麗葉的血，活像個殺人兇手。

迎着怒号的寒風，阿迦娜打了個哆嗦：“我以為法爾科内和黑面具是盟友關系。至少這一帶應該是停戰區。”

“哥譚的勢力每分每秒都會發生變化，你永遠想不到他們會為了一個念頭做出多麼瘋狂的事情，”盡管戴着面具，阿迦娜卻能從夜翼的臉上讀出“關心”這個詞，他的聲音裡充滿關切，“别擔心，今晚他們都會被關進監獄。你可以睡個好覺。”

“謝謝。”

阿迦娜的道謝隻是出于禮貌，但當她看見躺了一地的屍體、押在地上的黑手黨成員和疲憊不堪的警員們時，她才意識到在如此混亂的場面裡，這句話給了自己莫大的力量，支撐着她目睹如此殘暴的惡行而沒有陷入崩潰，支撐着她至少能走回自己的家中。

阿迦娜的天真早在歲月的沖洗下褪去，然而哥譚的殘酷還是超出了她的記憶與想象。

多年前，當阿迦娜還是個在街頭乞讨的孩子時，她曾親眼目睹韋恩夫婦的死亡；自那以後，她又目睹了哥譚裡數不清的屍體；後來阿迦娜飛升成為女巫，以為自己終于能過上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時，戰争又在宇宙中爆發了。女巫團互相殘殺，阿迦娜的朋友們不斷死亡，最後隻剩下了她一人。

如今阿迦娜重回哥譚，她以為和那些主導戰争的人聯手、遵守他們的遊戲規則就能得到保護，可她又一次犯了錯。

完全是自作聰明。阿迦娜痛苦地想。

看着警察們為屍體蓋上白布，那個如同幽靈一樣的想法再次出現在阿迦娜的腦海——為什麼她所及之處，永遠都是死亡？

阿迦娜緊緊按住胸口，試圖緩解自己的窒息。不是我的錯。她在心裡說。不是我的錯。就像夜翼說的，那些瘋子才是罪魁禍首。不是我的錯。隻要我拿到牌，朱麗葉就可以複活。事情還沒有結束。

安慰完生者，夜翼本來打算直接離開，但他剛邁出一步，忽然又轉過頭，叫住了愣在原地的阿迦娜：“哦！我還想問一句，你真的可以用卡牌預測未來嗎？”

為什麼突然問占蔔的事？心中雖有困惑，但提到自己的領域，阿迦娜還是認真回答了夜翼的問題：“我的确可以，但很多人并不相信我。所以我通常會回答：信則有，不信則無。你想試一試嗎？我可以免費給你算一次，就當今晚對你的感謝。不過你要夜巡，或許……”

或許可以等到下一次更合适的時機。

夜翼顯然也在夜巡和占蔔兩個選擇之間搏鬥，可最終好奇還是占了上風，他跟上阿迦娜，蠢蠢欲動道：“沒關系，蝙蝠俠會處理的。來吧，讓我試一試！”

他的好奇心不合時宜，不過在阿迦娜眼裡，夜翼隻是個年輕的孩子，他的想法實在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