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迦娜不喜歡哥譚的冬天。

陰濕的、寒冷的季節，永遠下不完的雨，永遠吹不散的雲。哥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太過深刻的痕迹，即便飛升成為女巫以後，她仍然會想起自己幼年時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她記得自己躲在街角時的地磚花紋，記得被雨打濕後反射着燈光的路面，記得路人給自己扔下硬币時發出的叮叮聲。女巫團的心理醫師說她病了，應該盡可能地遠離地球，調養自己的精神；可多年以後，阿迦娜卻選擇回來。

但與幼年不同，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害怕寒冷、貧窮以及任何威脅。即便黑面具的手槍架在自己的頭頂上，她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專注着收拾自己的桌面：“你已經在我的店裡監視我一個星期了。你沒有其他事情幹嗎？我不知道當老大是這麼輕松的工作。”

黑面具加大手上的力道，槍管前傾，阿迦娜的腦袋也跟着歪了一點：“如果你像我一樣有錢，就會知道‘操心’從來都是别人替我做的事情。”

“可惜我不是富二代，”收好牌和錢，阿迦娜站起身，把黑面具的手槍輕輕推開，她雙手環胸，理直氣壯地發起逐客令，“但我也有自己說了算的小店。現在本店長宣布關門歇業，請你離開。”

“這麼早？”黑面具底下的那張人臉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才八點多鐘。”

“我是這個店的老大，我說幾點歇業就幾點歇業。”阿迦娜翻了個白眼，她的語氣充滿厭惡與煩躁，沒有絲毫對□□老大的敬意，“别看了，我不會留你過夜的。你的錢還不足以讓我忍受你這張臉。”

若非我現在需要你和企鵝人鬧出點動靜，阿迦娜想，我肯定在你踏入店門的那一刻就斃了你。

她的态度讓黑面具失去了閑談的心思，他收起笑容，掰着嘎吱作響的指節，在狹窄的塔羅店裡走了幾個來回，沉思了半晌後開口道：“今晚企鵝人不在鑽石區。”

“沒錯。而且蝙蝠俠不在家，你可以随便和企鵝人開火。”阿迦娜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隻要别打擾到我就行，謝謝。”

他威脅我，我還得謝謝他呢。阿迦娜差點被自己逗樂了。

“你認為我會給湯姆·沃爾森錢？”黑面具斜眼瞥她，“我不知道我這麼大方。”

“你付錢讓别人操心，這是你自己說的。湯姆·沃爾森是企鵝人的屬下，為了買通他，你肯定願意花錢。但企鵝人的立場不同，他更希望當下屬的盡心盡力，也就是說，為他赴湯蹈火、舍生忘死。你可能以為我在通過占蔔誤導沃爾森，但這就是他的命運。他的問題太簡單了，即使不抽牌，我也知道他的未來什麼樣。”阿迦娜打開店門，向黑面具擺出恭送的姿勢，“一路順風，老大。”

黑面具當然不可能說走就走，他停在原地，視線仍然黏在阿迦娜身上，仿佛想在她身上開出一個洞來。

她說得很對。或許有些太對了。

黑面具在她的店裡觀察了她一個星期，他親自聆聽阿迦娜的預言，又派自己的手下跟蹤每一個進店來訪的客人，調查他們的最終行動是否與阿迦娜預測的一緻。整整七天的時間，黑面具偃旗息鼓，既不和企鵝人、羅馬人這些幫派人士往來，也不去給蝙蝠俠添亂，隻為了找出阿迦娜占蔔的玄機。

而結果證明阿迦娜是對的。無一例外，客人們都走上了她指明的道路。

可黑面具仍然沒搞清楚她究竟是會魔法的女巫，還是一個懂得人心的騙子。或許他應該殺了她而不是利用她——這一周裡黑面具起過不少次殺心，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他應該繼續監視她，掌握她的力量。

“分析得不錯。”他擡腿向外走去，從外衣口袋掏出一把鈔票，扔到阿迦娜懷裡，“你的報酬。”

阿迦娜甜甜一笑，為表敬意，她甚至用上了敬稱：“謝謝你！黑面具先生。”

她一邊數錢，一邊目送黑面具離開。羅曼·西恩尼斯的确是個慷慨的人，這大大消減了阿迦娜對她的排斥之情。雖然他天天監視她，想槍斃她，可能還對她的床抱有不軌之心，但他願意白給自己一大筆錢！光憑這一點，阿迦娜就願意在自己的占蔔店裡給他留一個座位。

畢竟，他是殺不死她的。

阿迦娜是戰鬥女巫，經曆過女巫團之間長達百年的流血戰争，能力異于常人，黑面具想靠幾顆子彈解決她？簡直是天方夜譚。

站在門口，阿迦娜伸出雙臂，做了幾個拉伸後，淋着哥譚的夜雨，走到了馬路對面的餐車前。雖說女巫不會感到饑餓，但她還是想嘗一嘗以前的美食。

餐車的主人名叫朱麗葉，是位單身母親，有一個念高中的女兒。阿迦娜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對她有了好感——喜愛女性畢竟是女巫的天性。

“阿迦娜！”看見她走過來，朱麗葉熱絡打起招呼，“我正想着你，你就來了！看看我今天上新的菜單，芥末奶酪三文魚漢堡，要不要嘗一嘗？”

阿迦娜的笑容立馬變得為難：“芥末……奶酪……漢堡？”

“沒錯，這是我新研發的招牌菜！”朱麗葉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女兒大加贊賞，我可以免費給你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