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敏诏站起身抱拳行禮,接着肅聲回話,道:“回殿下的話,末将謝敏诏,出自薊州謝家,年十九,隆慶十六年入幽雲十六州畿輔道,隆慶十八年調入嶺南道,今年是末将從軍的第個四年頭。”
此話一出與其同座的其他幾人面色都微微有些變化,就連趙棠身後的輕霜和暮雪的臉色在一瞬間也變了一變。
趙棠高坐營帳之中,若非她不錯眼的看着下方的五人,沒有放過每個人的臉色怕是注意不到那轉瞬即逝的細微變化。
趙棠不動聲色的看着謝敏诏,心中十分清楚眼前的這些人為何表現出異樣之色。
隆慶十八年有許多士卒由幽雲十六州的畿輔道調往大昭各道,說是調任不如說是一場暗地裡的放逐。
隆慶十七年幽雲十六州發生了一件朝野震驚的大事,又因為這件事,幽雲十六州數以千計的兵卒背井離鄉調離故道,又有畿輔道諸多名都尉與幽雲十六州的将軍或罷官或處斬。
而這最為有名的便以是幽雲十六州畿輔道謝蒙謝果毅都尉的衆人。
謝蒙其人出身武官,以勇武剛猛揚名畿輔道被招贅,成了謝家唯一的子嗣謝家大小姐謝孟陽的夫婿,二人育有一子。
扯遠了,謝蒙勇武,從軍入伍後便一路直升,從一個小小兵卒子搖身一變成了畿輔道果毅都尉,不巧的是,在他升果毅都尉的第二年,畿輔道軍中有傳言謝蒙通敵,朝廷一紙诏令謝家一脈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趙棠記得當初這事傳來時,外祖曾為謝家求過情,不是為了謝蒙,而是為了謝家。
陳家因洪澇曾遠走幽雲承蒙謝家援手減少了折損,這恩情陳家不會忘也不會放下。
謝孟陽與謝蒙育有一子,眼前這個人也姓謝,也出身薊州謝家,這未免過于巧合了。
再一看其他人的神色,兩相結合趙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淡聲道:“謝千戶出自薊州謝家,可是罪臣謝蒙的謝家?”
這話趙棠問的毫不客氣。她對謝蒙此人并無好感,雖說謝家曾對外祖一家施以援手,可那是謝家,不是他謝蒙。
若非他謝蒙的一時疏忽麻痹大意,大昭的數萬将士們怎會喪命于外邦之地,幽雲十六州怎會隻剩下十四州,丢失的兩座城池的百姓此生隻能遙望故土而不得回。
謝敏诏聽到趙棠這麼問心中躊躇片刻,“是薊州謝自明謝家,而非罪臣謝蒙的謝家。”
趙棠知道謝自明這個名字,畿輔道軍中以一敵十的強兵,曾在長鹿之役中獨自率領麾下千人阻擊來犯,那一仗赢得漂亮,也讓許多人記住了謝自明這個名字,謝蒙能夠入贅謝家很大程度上也是沖着謝自明的本事取得。
不過可惜的是謝自明在長鹿之戰後受了重傷謝孟陽婚後沒多久就解甲歸田,在謝孟陽誕下一子後再家中含饴弄孫。離開了軍營的謝自明再也不能為謝蒙提供任何主力,但好在謝蒙其人的勇猛衆人皆知,他憑着自己骁勇善戰在畿輔道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謝敏诏此番話似乎是将自己與其父謝蒙割席。趙棠覺得事情似乎突然有意思了起來。
“不知謝千戶是謝校尉什麼人?”趙棠身子稍稍朝後傾,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是家祖。”謝敏诏回話。
“謝自明謝校尉忠厚骁勇,謝蒙卻毫無謝家為将風範,本宮不知謝千戶又是怎麼樣的人。”
若說趙棠之前的話有些冒昧,現在說的這句話若是換個人來說稱得上造次了,可她乃千金之軀,謝敏诏不過區區一千夫長,再如何造次的話她都說得。
謝敏诏再是如何冷靜自持、沉着從容也不過是一個十九歲尚未及冠的年輕人,再怎麼掩飾也能看出些端倪。
比如此刻趙棠就看到了謝敏诏身側下垂緊握着的雙手,還有他微微顫抖着的身體。
坐着的謝敏诏的四位同僚們面色各異卻又一言不發,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可謝敏诏再如何激忿填膺憤懑不滿最後也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單膝跪下擡手道:“家父行差踏錯緻使我朝連失兩城,是大昭的罪人,末将此生甘作馬前卒,攻破戎狄,奪回城池。”語調高亢令人信服。
這話說的誠懇,可惜并未達到趙棠最終的預想。不過算是開了個好頭。
在今日看到這五人的時候趙棠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本就在意西南三地的兵權,不過相比西南三地她更在乎的是幽雲十六州的兵權,在知道謝敏诏姓謝,薊州謝家的那一刻趙棠就已經決定要将謝敏诏收作自己的所有物。
既是為了西南三地的兵權也是為了幽雲十六州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