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菱看出林筱雅面上有異,倒也不介意,直言:“林小姐有什麼想說的便直說,如今都不是外人。”
“非是我偏見,可阙夫人嫁做人婦,操持府中中饋,整日裡忙于打理府内事務,哪裡還有時間長留駐地,”林筱雅就事論事,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再者,世俗總是對女子有些苛刻的,阙夫人真的能夠頂住流言蜚語嗎?”
林筱雅的話雖不說句句都正确無誤,可确實是她看到的真實情況。
比如她的母親。從外祖父母和小姨母還有外人的隻言片語中林筱雅能有拼湊出一個活生生的、恣肆潇灑的姑娘。
這與林筱雅看到的完全不同,嫁做他人婦的陳懷蘭循規蹈矩,為中饋和府中的事務操碎了心,又在後宅中損耗了無數心血,從一個灑脫的姑娘變成了近乎泯然大衆又患得患失、锱铢必較的婦人,甚至于抛卻了自由的過往後也不再接受新事物。
再如玉京中已經故去的何家夫人。才情勝過許多人,家室不顯但也稱得上書香門第,可最後嫁入吏部稽勳司員外郎何家,因為夫君風流、多年無所出,天賜的才情在日日的磋磨下消失殆盡,最後年僅三十出頭郁郁而終。
因着這為何員外郎與父親同在吏部林筱雅才知道的如此詳盡,隻不過這些事在玉京并非什麼秘而不宣的事,許多人其實心中都明鏡似的,不然那位何員外郎也不至于在員外郎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七年不得擢升,帝後恩愛,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有人不開眼的提拔去礙陛下的眼。
林筱雅的話音落下,帳中餘下一片寂靜沒有人出聲。
阙菱挺直了脊背,在這肅穆的氣氛中終于開口,“林小姐說的這些妾知道,也考慮過,難道殿下、林小姐還有桂将軍就不怕了嗎?”阙菱并沒有直接說自己不怕,更沒說她不在乎一類的話,隻是像林筱雅先前那樣就事論事,舉例子擺事實:
“先武德帝以女子身登基稱帝君臨天下,那時的武德帝頂着的不隻是皇室手足反對的目光,還有全天下人的流言蜚語,她站的比我們高,想來先武德帝受的飛流短長、耳食之言更為龐雜,甚至于關乎性命,可武德帝并不俱,并非她比旁人多生了一副心竅,而是武德帝知道這條路不得不走,總要有人成為那個身先士卒者。”
阙菱頓了頓,接着說“先武德帝心中宏圖并非一日而成,須得水滴石穿,可人壽不過短短百年,武德帝心中的霸業未竟,自然是要有人将這條路走下去的,”
看向趙棠,阙菱的話字字珠玑“這條路殿下願意走,林小姐願意走,桂将軍願意走,我也願意走。”
“雖千萬人吾往矣,”趙棠接了一句,接着發問“這條路阙夫人願意走,可總有人不願意你走的的。”
“殿下尚且年輕便有如此心性,妾癡長殿下十餘歲,于這世間滾了一遭,明白了一件事,若是為自己活便要多問自己,少問旁的人。”
這番話阙菱說的極為灑脫,讓原本有些凝滞的氣氛又緩緩的流動起來。
“阙夫人要想清楚,興許你踏上的會是一條真正的不歸路。”趙棠認真嚴肅,不見一絲的漫不經心。
阙菱知道趙棠被自己的話打動了,但依舊心存疑慮,不過沒關系,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來日必能見真章。
“殿下謹慎,說句托大的話,這是好事,妾能理解,但妾相信終于有一日殿下能夠相信妾的投名狀。”
阙菱的話音落下,趙棠不再發問隻是叫她先坐下,轉而看向林筱雅和桂三娘兩人。
阙菱不再堅持,依言坐下,不再出聲。
趙棠先看向林筱雅。表姐處事細膩,又與自己血脈相連,于情于理趙棠都會先問問她的想法。
“阙夫人矢志不移令人佩服,雖然與夫人相處不多,可我也能看出夫人身負才華隻不過缺了一個合适的機會,夫人有信心,表妹又求才若渴,”林筱雅朝着阙菱微微笑了笑“天時地利人和,再合适不過。”
阙菱報以一笑沒多說什麼。趙棠心中在前頭阙菱的話說完之後就已經有了模糊的決定,林筱雅的話隻是讓她的想法更堅定而已。
趙棠也沒落下邊上一直坐着不發一語的桂三娘,今日的主角本就是桂三娘,隻不過阙菱的主動開口稍稍延遲了她的計劃罷了。
“桂将軍粗中有細,木蘭軍軍中治理有方,相信将軍已經知道本宮來這一遭所謂何事,隻是不知道桂将軍心中可有想法?”
話問的模糊,但桂三娘聽懂了。便是個傻子,有前面那一長串的話再加上這一段話也該明白了。桂三娘不是傻子,她自然聽懂了,也聽明白了,隻不過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眼前的這位公主過于年輕,桂三娘不确定她的決心。
“殿下年輕,又常年身居玉京,可勐朗與玉京不同,這天下也不全似玉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