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下信紙微微泛黃,映襯着指尖更為的白皙細膩,宛若上好的美玉一般通透溫潤。
謝敏诏不禁思考起這位季大人與眼前的趙棠有什麼關系。
暮雪接了信退後幾步離開其餘的人跟着趙棠回了廂房,她沒急着去休息,而是進了一側的書房,跨進門前轉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謝敏诏“中郎将也進來吧。”
進門後謝敏诏随手把門合上,但并沒有關緊,虛掩着,書房外的人透過門縫看的清楚。
“中郎将請坐。”趙棠繞過書桌坐下,搖晃的燭火連帶着人的影子也在擺動。
“謝殿下。”謝敏诏沒有推辭,規規矩矩的依言坐下,他的位置看着與趙棠隔了十萬八千裡一般。
檢校千牛衛中郎将雖然隻是一個虛職,但畢竟也是個四品官,一身銀白甲胄更是襯得人豐神俊朗,面若冠玉。
都說燈下看美人比白日更勝十倍,趙棠覺得燈下看美男似乎也十分的有韻味。
不過燈下觀美人這樣的雅事在這個時候有些不合時宜。
室内寂若無人,趙棠蓦然開口,晃動的燭火像是謝敏诏的思緒一般,在趙棠開口之後歸于平靜穩定。
“中郎将有什麼看法?”問的是對于關中府的事情。
謝敏诏從椅子上起身,擡手一禮後搭話“末将長在軍中,并不了解朝政,但憑殿下吩咐。”
趙棠聞言嗤笑,“中郎将過謙了,沒有外人,不必遮掩。”
顯然趙棠并不覺得謝敏诏真的不懂朝政,在西南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這個人沉默寡言又不露鋒芒,你若是追着問也許能有些收獲,但是想讓他主動出風頭,那實在是件難事。
謝敏诏身量颀長,足有八尺餘,即便是微微低着頭仗着身高他也能将書案上的一切還有坐在書桌後的趙棠看的清楚。
雖然如今沒有幾天,但謝敏诏從其他人的言語還有隆慶帝等人的話語中大概知道了他們這一行人不遠千裡到關中府的原因——炭價上漲。
謝家中還未出事時雖不算世族望族,但總是有些底蘊的,家中的藏書也不少,地方志這些更是多,謝敏诏自然知道大昭八成的炭場都在關中府,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秘而不宣的事,即便是目不識丁的愚夫愚婦也知道。
“炭價上漲,其因有二,”謝敏诏斟酌着說“其一最是簡單,炭場開采量下降。關中府的炭場遠些是在太祖時期發現的,近些的事肅帝,數百年過去,興許有些炭場因為一些人為的原因開出的炭黑少了,此地的官員心中有鬼不敢上報玉京,隻能遮掩,可大昭每年的炭黑用量不小,開采不出這麼多,價格自然上漲。”
趙棠點點頭,并不發表自己的見解,“那其二呢?”
“其二是,開采的炭量不變,但被關中府上下昧下,運往各地的炭量也會減少,價格也就上去了。”這話說的十分委婉,但是内裡的意思兩個人都明白。
若是其二,那便是關中府的煤運使或者是其他官員有人中飽私囊,或者,整個關中府官場的人都參與進私販煤炭的事中。
謝敏诏說的這兩點也正是趙棠心中所想,不過她更想知道的是,如果煤運使和當地的官員互相勾結私販賣煤炭,那那些被他們中飽私囊的煤炭賣到了哪裡,賣主又是誰?
這些都要仔細查。
那個藏在背後的賣主若是大昭人便也罷了。最怕的是賣主并非昭人,而是北邊的戎狄胡虜或者,賣主明面上是昭人,背後真正的賣家是居心叵測狼子野心的北地人。
北地物産不豐,每到冬季便對大昭虎視眈眈,他們觊觎大昭物産豐富
隆慶帝登基之初,朝中有些動蕩,北邊的最大的突厥便以為能夠趁虛而入,與東北邊的靺鞨諸部還有室韋、契丹幾部聯手集結重兵,屯兵數十萬在隴西府一帶。
那時的大昭内憂外患,主和派與主戰派僵持不下,最後是隆慶帝一錘定音,決定禦駕親征。
大昭的皇帝是照着“文能安邦武能定國”這個模子教養的,但這并不就代表着朝中重臣能眼睜睜的看着皇帝馳騁刹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即便隆慶帝再如何的文武雙全,朝中的臣子也不太樂意讓登基沒多久的隆慶帝禦駕親征。隻不過有時候臣子的反對并不是那麼重要的,起碼隆慶帝與從前的雍帝就有很大的不同。
雍帝說好聽了是廣開言路博采衆議,說難聽了就是有些耳根子軟。雍帝不是一個強硬的君主,但隆慶帝卻是一個十分強硬有主見的君主,是以,諸臣的反對之語對隆慶帝的決定并不能造成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