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皺眉,不信,覺得傭人的話有些誇張,有些因為孩子可憐,所以不自覺中濾鏡拉滿的意思。
直到她恍惚想起,有次周家給孩子們準備的水果,有次含了芒果時,姜樂柯的表情猶豫。
周老太太當時以為他隻是不喜歡吃芒果,提了芒果有營養,還帶了點教訓小孩子不要挑食的口氣,眼看着姜樂柯吃了才點了點頭。
但很快姜樂柯出現了有些嚴重的過敏反應。
周老太太馬上慌了神,喊來了醫生,姜樂柯因為過敏反應,已經變得有些喘不過氣,但還在對周老太太說着自己沒事兒,忍忍就好了。
周老太太忍不住想,當時的姜樂柯在面對芒果時的猶豫,是否是因為知道,自己吃下去會過敏所以在猶豫呢?
她努力讓自己别那麼想一個孩子,但又忍不住想去驗證一下。
在思慮再三後,她還是決定再試試。
她讓人又做了芒果蛋糕,故意擺出一副忘記了姜樂柯對芒果過敏的事情。
但飯桌上,被周臻撞見了,他皺眉說着姜樂柯過敏的事,喊人要撤下。
周老太太想那就算了,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時,姜樂柯阻止了撤下的蛋糕,在猶豫後,扯了扯周臻的衣服說出了:“我能吃的。”
“奶奶,他能吃的!”一旁的姜扶萱看着蛋糕要被端下去,不滿的大聲喊道:“他什麼都吃,在家裡時,我還看到傭人把吃剩的飯菜丢給他,他也吃了!”
小孩子眼裡,對過敏的嚴重性并不清楚,所以在姜扶萱眼中,剩飯菜可比芒果難吃多了,姜樂柯連剩下的冷飯菜都能吃,那吃個芒果蛋糕怎麼了?
周老太太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姜樂柯點了點頭,她的臉色才霎時冷了下來。
她本以為是姜家傭人偷奸耍滑,周盛嘉不知此事,但告訴周盛嘉後,周盛嘉的無所謂的态度令她心驚。
“那孩子好養活吧?”她語氣帶笑,對姜樂柯過敏的事表現的輕描淡寫。
“過敏?好像是有這事來着,之前在姜家,他也過敏過一次吧,醫生說他對芒果過敏外,還對什麼過敏來着?”
“我記不得了。”
周老太太的呼吸變得沉重,她捂住額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隻是隐約記得,周盛嘉在離開周家前不是這樣的。周盛嘉母親是周家旁系,是個拎不清的戀愛腦,視生父不詳的周盛嘉為累贅。
周盛嘉一出生就沒有得到過家人的愛,長到十五六歲時,母親酒精中毒死亡,周老太太見她可憐,撫養了她。
周老太太在那時,隻有周源母親一個有血緣的孩子,為了顧及周盛嘉的自尊心,她努力将膝下所有的孩子幾乎都當做親生孩子撫養。
她自認為将周盛嘉捧在手心上,養的非常好,周盛嘉喜歡鋼琴,她就請來有名的鋼琴大師教導她,周盛嘉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兩個女兒是一視同仁的。
而周盛嘉在她面前,也表現的和她的親生母親完全不同,她乖巧聽話,溫柔體貼,遇事冷靜沉着。
在周盛嘉執意嫁到姜家時,周老太太雖不喜歡姜凡逾,但還是保持了尊重。
在周盛嘉的話傳入周老太太耳中前,她對周盛嘉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在周家時期。
在周盛嘉嫁給姜凡逾的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老太太無力詢問。
面對周老太太對她不關心孩子的質問,周盛嘉還用着她在周老太太面前習慣了的,帶着撒嬌的腔調,拖着長音說着:“沒人規定,當母親的一定要關心自己孩子,喜歡自己的孩子的吧?”
她說的輕描淡寫和理直氣壯。
在周盛嘉說完後,周老太太的身後傳來了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她驟然回過頭。
年幼的姜樂柯慘白着一張臉,正滿臉驚惶的看向她。
他聽了個正着。
“别說了。”周老太太阻止道,但周盛嘉還在說,她不說姜樂柯了,開始随意的談起自己最近的演奏會,用半是抱怨半是撒嬌的口吻。
但這比先前她口中的話,令姜老太太更加無法接受。她最後大喊了一聲閉嘴,周盛嘉才不甘不願的閉上了嘴,但她不知道周老太太這邊的情況,挂斷電話時,仍有些委屈。
在挂斷電話後,一直沒主動敢和周老太太主動說話的小姜樂柯,第一次主動開了口:“媽媽說的話是真的嗎?”
周老太太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當時腦子裡滿是混亂,看着這個丢失後好不容易被尋回的孩子,又想到養女的話。
或許是為了安慰這個孩子,她在内心搖擺後,說出了一句令她後悔至今的話:“是真的,沒有人規定母親一定要愛自己的孩子。”
這句話或許是對的,但它絕不該出現在一個小孩子的幼年時期。有些話聽在成年人的耳中,它無法激起太多水花,但有些話聽在孩子的耳中,它成了一句詛咒。
小姜樂柯看着周老太太,這個為數不多,對自己表現出善意的大人。
他點了點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