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怎麼這麼晚來看我呀?”林歲走上前自然地挽住許玉的胳膊。
林歲本意想是這麼晚了,來做什麼?經過她那嬌憨的聲音,變成了嬌嗔,怎麼現在才來?
許玉一個黃花大閨男從來沒有被這麼甜蜜蜜地叫過相公,可經不住,慌忙想抽出手。
可不知是許玉一時不查,還是隻是假意為之,口是心非,林歲一個弱女子竟然輕而易舉地制止了許玉的動作,還碰巧地林歲握住了許玉的手。
“相公,你的手好冷,我給你暖暖。”林歲兩隻小手隻堪虛虛包住許玉的一隻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宛如瑩潤通透的白玉。
許玉耳朵薄紅,未出口的嘲諷,也一瞬絲滑地轉變為理解,“你要是覺得難,也很正常,那就由我來代勞。”
“真的嗎?相公,你好厲害。”林歲嫣然含笑,眼底好似藏着一股清汪汪的湖水,倒映出許玉的模樣。
“丈夫為妻子繡蓋頭,也是理所當然。”許玉完全忘記了先前的不情願。
此行許玉原是想恐吓林歲,顯出惡鬼真身,助其認識到她将嫁之人為鬼,恢複記憶,借此解除婚約。
現在啊,隻此一面,許玉就已經沉溺于林歲明淨清澈的眼眸中了,所思考之事該為,如何瞞住身死之事。
鬼,陰暗狡詐之物,人與鬼有别,又如何?
會放手嗎?
成全對方?
笑話……
不會。
隻會永遠纏着她,直到一起拖下地獄,永生永世,轉世輪回也不會放過……
許玉輕輕拿起桌上的蓋頭,即使沒接觸過刺繡,但按他的悟性,想來也不難。
未幾,許玉便知道他錯了,他在這事上也沒有天賦,和林歲的水平也差不多。
不過,好歹許玉被針紮了,也不會流血,畢竟不是人。
林歲在一旁昏昏欲睡地托着腮,頭時不時一點一點,一下,猛得清醒了,湊近許玉,瞧瞧蓋頭如何了。
“困了,就睡吧。”許玉把繡得四不像的蓋頭遮在身後,不讓林歲瞧見,“這蓋頭明日便繡好了。”
“相公你真好。”林歲迷糊地站起身,拉着許玉的袖子,向床邊走去,拉不動,她回眸,疑惑地看着許玉,“相公,睡覺。”
“你要我陪着你睡?”許玉指着床榻,嗓音如玉,溫潤,又帶着一股寒氣,或者說是鬼氣。
“相公,你今晚不打算睡這嗎?”林歲半醒不醒,繼續扯着許玉的袖子,“夜已深,何苦回家,夫妻共睡一張床榻又何妨?”
“無妨。”許玉嘴角含笑,應下,“夫妻共睡一張床榻,自是天經地義。”
床榻有些許的小,正和了許玉的意,二人緊緊相貼,相擁而眠,林歲枕着許玉的手,烏發交錯纏繞,分不清是誰的,就如水域裡的華藻,拖人陷入沼澤。
燦爛的陽光透過窗口撒下,林歲全身沐浴在春光中,身旁的許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醒來,早飯時間已過,林歲穿戴好,跑出房間,倚在房柱旁,含羞地問正在浣洗的娘:“許公子,什麼時候走的?”
娘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林歲在她身後,不過林歲不開口,她也不說話。
也是她故意不叫林歲起床吃早飯,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浪費糧食。
“許玉?”娘這下坐不住了,呼吸一窒,手上的棒槌掉落木盆中,冷汗濕透了後背,猛得轉過頭來,嗓音顫抖,“他什麼時候來了?他早已……怎麼會?”
“他怎麼了?”林歲嘴角的笑隐沒下來,站直身體。
“沒事沒事……”娘起身的同時扯出一個得體的笑,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逃避什麼,壓下内心的慌亂,說道,“他就是身體不好,不怎麼出門。”
“他昨天什麼時候來的?”娘用灰布袖子擦了擦汗,有些後怕地咽了口唾沫,從牙縫裡哆哆嗦嗦擠出一句話。
“挺晚的,快睡覺的時候來的。”林歲見娘微蹙的眉心,緊緊抿着的唇,“娘要是介意,下次不叫他那麼晚來了。”
回答介意,怕晚上被找上,回答不介意,也怕晚上被找上。
“娘有事出去,你待在家别亂跑。”娘隻好逃避這個問題,好似有鬼在後面追,慢一秒永遠被留下一樣,倉慌地逃出家門。
“娘慢點,别摔了。”林歲心裡暗想:什麼事這麼着急?
鬧鬼啦!
娘吓得滿心砰砰跳,使勁力氣,向外奔跑,頭也不回一直跑到許府門口,才敢喘口氣。
直到了黃昏時刻,太陽落山,娘才回來,一改驚恐萬狀,哼着不成調的曲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心情很好的樣子,身後還跟着一頂绛紅色的轎子。
轎子由四人擡着,轎簾上繡滿了鳳凰交織嬉戲的龍紋圖案,轎頂懸挂着鈴铛,金黃色的流蘇垂落在四周,風一吹,發出悅耳清除的聲音。
“嫁給許公子,你就享福了。”娘親熱地走進門口等候的林歲,手中拿着沉甸甸聘金,光看着就份量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