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在順州西南方一百五十裡開外,卻比順州繁華許多。隻因其漕運發達,位于南北運河的最北端,南下販賣毛皮人參的,亦或是到這倒賣絲綢瓷器的,大大小小的貨船沿着水路進進出出,故而煞是熱鬧。
魏錦溪從沒見到過那麼多那麼大的船,更沒見到過熱火朝天人聲鼎沸的碼頭。
隻見那裝卸貨物的力夫,上半身隻穿一個粗布的短衫,扛着鬥大的包從船上下來,身上汗水淋漓;又有推着獨輪車的,将一個個木箱子運到碼頭邊搬到騾車上去。
除卻運貨搬貨的,靠近碼頭的街巷處小攤小販也有很多,賣饅頭包子的、各色鹵煮下水的,各色各樣,叫賣聲不絕、聲音滾沸。
魏錦溪置身其中驚奇不已。真不知道濟州城是不是也這個樣!
過了一會,江乘風從人群中走了過來。魏錦溪趕忙迎上去問道:“怎麼樣,打聽好了麼,有南下的客船嗎?”
江乘風點了點頭,但卻欲言又止。
魏錦溪看他這個樣子疑惑的問:“怎麼,是沒有嗎?”
江乘風道:“今天就有一艘南下的客船,晌午出發。隻是船上客艙隻剩了一間客房。”
啊?這可真是太不湊巧了!魏錦溪快速問他:“除了這個還有别的客船嗎?”
江乘風緩緩搖頭,“最近的一艘客船也要在七天後。”
要是一兩天,等也就等了,但是七天,這時間也太長了些。魏錦溪在心裡快速盤算。她知道江乘風想快點回家,她呢也想盡快取回自己的報酬。
想到這裡,她使使勁咬咬牙,沉聲說道:“沒關系,一間房就一間房,無非多打一個地鋪的事!”反正先前她給江乘風上藥,是看也看了,摸了摸了,現在要住一間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
見江乘風還是不動,魏錦溪急了,直接伸手把人掉了個頭,往後背上使勁那麼一推,要不是這裡人多,她直接就踹上去了。“愣着幹什麼啊,回濟州要緊。快點吧,我的錢祖宗!過一會說不定連最後一間房也沒了!”
江乘風沒想到她不介意,再者自己也等不起,腳步逐漸加快又去了碼頭。
大約一刻鐘後,魏錦溪終于擡腳登上了一艘南下的大客船,每走一步上船的階梯,就在心裡感歎一聲。
船上專門伺候卧艙客人的夥計崔墨引他們上船。這人手腳甚是麻利,臉上挂着迎客的笑意,鼻子兩側的麻子随着聲音扭動,像浮在水面上的藻斑:“咱們這艘船啊,南北送客少說也有七八年了。經我們船南下北上的客商沒有一萬那也有八千。您二位算是趕巧,再晚半個時辰就要發船喽。”
上了甲闆,另有兩名舵公将梯子拿上來。遠處還有十來個水手正往艙内搬運糧食和瓜果時蔬等物。
“二位裡面請。”崔墨在前頭走着,引他們進船艙,在尾艙一間房門處站定請他們進去,“這就是您二位的房間了,要是有事您言語一聲,小的立馬就到。”
艙房不算大,但收拾的很整潔幹淨。裡頭家具簡單,最靠裡的位置擺着一張床、一個半人高的立櫃,另有木屏風一座,水盆盆架一對。外頭呢是一張羅漢榻,榻旁邊有一個小圓桌還有幾個圓凳。
魏錦溪指着那張羅漢榻道:“太好了,這下可省了打地鋪的事。”話剛說完,就感到地闆晃了晃。快步跑到窗戶的位置向外看,隻能看到下面運河的水拍打船闆。
江乘風笑着說:“這是船要開航了。要不要去甲闆上看看風景?”
那感情好啊。魏錦溪欣然應允,她從沒坐過船,這下可得好好見識見識。
到了甲闆時,客船已經漸漸駛離了岸邊。站在船上看,原本碼頭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現在隻能瞧見烏壓壓的頭頂。後面河邊的柳樹嫩嫩綠綠的搖擺着,擡頭向前看則是一望無際的水,青裡泛白。耳邊是船帆嗚嗚飒飒的響,叫人忍不住張開手感受船上的風和地上的風有什麼不一樣。
隻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了許久,魏錦溪突然覺得自己頭暈眼花,略走了兩步就要往甲闆上栽。
“哎。”江乘風眼疾手快的把人攔腰扶住,蹙眉急色問道:“你怎麼了?”
魏錦溪迷迷瞪瞪,眼前天打旋地打轉,接着猛的推開江乘風,歪歪扭扭的快步走到欄杆處幹嘔了起來。
江乘風追過去,伸手拍打着她的後背,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蹙眉焦急的問:“你以前有沒有坐過船?”
魏錦溪吐了一遭胃裡好受了不少,捂着胸口回答:“沒,沒坐過。”别說坐船了,她還是個正兒八經的旱鴨子!
江乘風聽她這麼說沒忍住扶額,也是他先前昏了頭忘記問這一遭。許多人第一次坐船時都會感到不适應,輕微者頭暈目眩嚴重的腹瀉嘔吐,就是死在船上的也不是沒有。
現在船已經遠離了碼頭,斷沒有停下來的道理。他隻能半蹲下來先背魏錦溪回房歇着。江乘風往船艙那邊走,邊走邊說:“你這是苦船了。我先背你回房,再去問問夥計船上有沒有大夫,備沒有備姜片、薄荷。”
等到了房間,江乘風将魏錦溪放到床上,出去找夥計崔墨。魏錦溪仰面躺着,手搭在額頭上,心想這麼好的船,自己竟然受不起,真是丢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