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江行文故作不知,疑惑的問:“兒子做了什麼你要讓我跪下?”
江盛怒喝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行文梗着頭絲毫不露怯的沉聲道:“兒子不知道,兒子也什麼都沒做過。”
江盛見他這般嘴硬,手上的拐杖就要沖着他打去,卻不想沒了拐杖支撐人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田術的事看着是掰扯不清,但柯飛的事......”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暮霭沉沉的道:“你真當我人老了,腦子糊塗了,什麼都看不出來呢!”
江行文已經從二夫人何令萱的嘴裡知道了柯飛沒回來的消息,因為沒有人證,所以即便是聽見老太爺這般質問也是咬死了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打今個起,你就不要再管镖局的事了。”江盛根本懶得聽他辯解,重重的做了決定。
這下江行文再也沒了氣定神閑,頓時變了臉色,俯身跪了下去,但腰杆卻挺的直直的,不可置信的說道:“爹!”
江盛被這一聲爹又激起三分的怒氣,“你還當我是你爹,還當行武是你江行文的大哥,當乘風是你的親侄子嗎?!”
深呼了兩口氣,指責他道:“你要還有良心,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家閉門反省。也就是乘風平平安安回來了,不然我絕不會這麼輕饒了你。”
江行文跪着走到江盛的腿邊,由不死心的說:“爹,這些年我在镖局勤勤懇懇,既接待來往商戶又管着賬房,一下不去了,你讓别人怎麼看我想我?”
“沒什麼看不看想不想的。”江盛道:“自己兒子被人暗害了兩次,老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也就是那兩個人跑了,你最好指望官府永遠找不到他們!”
雖然是這麼說,但江盛卻不想将此事鬧到官府去,不然有朝一日真抓住了人又該如何是好?
江行文知道老太爺做下的決定沒有轉圜的餘地,另外後面的話也正好砸在他的心坎上,頓時沒了言語。
堂内一時間既安靜又壓抑。
“老二,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頭年的時候說要将镖局留給老大?!”良久過後,江盛閉着眼問道。
過了一會,江行文一字一頓的回答:“兒子,不敢。”
江盛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江行文出去,不過還是在他踏出房門的時候說了句:“你和小二乘淩走的都是文人的路子,名聲兩字最是要緊。你要是有心,将來便多做上幾件好事給你大哥暗地裡賠罪!”
江行文腳下一頓,面上雖然不顯,但心裡卻翻江倒海起來。
考取功名談何容易,想他三歲啟蒙,八歲應試成了童生,十四歲那年更是中了秀才。可是一晃這麼多年,他也始終是個秀才。别人從高看他一眼再到平看再到惋惜,如今就連他爹都偏心起來。
遙想當年他中秀才的時候,江盛大擺了三天的流水宴席,甚至往廟宇道觀捐了不少香火錢。可是現在呢,唯一的家業卻要留給隻會練武的老大!憑什麼?!
江盛待江行文離開後身軀立馬佝偻了起來,整個人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
老大江行武是個走镖的好手,江乘風也有他父親的風範,将來镖局交到他們爺倆手上自己也能放心。至于二房,老二吃不了官飯,又覺得像落魄秀才那樣教書育人丢人現眼,索性他的大兒子乘淩也是個讀書的材料,将來很有可能成為舉人。既成了舉人便可做官,後續大有作為。
将來一房做生意,一房走仕途。兩房相互攙扶何愁江家不興旺呢?可惜,他自以為周到的安排卻弄巧成拙,怎麼不歎息一聲天不垂憐?
“老太爺,天色以晚,叫人扶您歇息吧。”管家江忠巡視完宅院後來到正院,正看到頹廢坐着的江老太爺。
江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頭腦昏沉的要往下倒,但被江忠及時的攙扶住了。
“老太爺!”江忠急忙說道,面上焦急的對下人道:“快去隔壁镖局請郎中過來。”
江盛擺了擺手,“不了,不要驚動了旁人。”等到了裡間床上,招喜和招福兩個小厮趕忙将湯婆子放進被子裡。
“趁着我還沒死,不能讓江家就這麼四分五裂了啊。”江盛躺在暖和的被窩裡長舒了一口氣,行将就木的自言自語:“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說到後面,滿是皺紋的眼角留下一滴濁淚。
管家江忠給老太爺掖好了被子,帶着兩個小厮走了出去,出院門前歎了一口氣。老太爺要強了一輩子,臨了更是不想讓人看了笑話。隻是這大房兩房間的事,難啊。
這邊魏錦溪吃過了夜宵也洗過了澡,丫鬟巧慧正用棉布帕子給她的頭發拭水。隔着兩道布簾,自有下人将浴桶等物搬出去。
魏錦溪覺得自己身後站了個人挺不自在的,伸手看向後面道:“你把布帛給我,我自己來。”
巧慧笑着說:“姑娘,您是我們江家的貴客,怎麼能讓您親自動手呢。大夫人說了,讓我好生伺候您呢。”
魏錦溪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别了吧,我不習慣被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