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添将臉貼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神情有些疲憊麻木,隻低低應了聲:“嗯。”
那個讓她願意接受她自己的人,時隔六年,就要再次猶如神明一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可當他發現,她已經不再是她。
在無數個無法安甯的深夜裡,她的靈魂早已扭曲腐爛,發臭生瘡。
她比當初的她還要過分不擇手段,已經徹底成了一個步步為營居心叵測的人。
她迫切拼命地想拖着一個人下來陪她感同身受。
她知道,餘添添一定會下地獄。
但沒關系。
她不會讓地獄裡隻有她一人。
他那樣一個神聖無私的大法官,如今還會一如年少那樣站在這樣的她身邊嗎?
大概是不會了。
*
高聳穹頂挂着奢華璀璨的水晶吊燈,寬敞明亮的大廳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在場人無一不是西裝革履彬彬有禮。
這裡擠滿了錦川有頭有臉的人物,從這裡随便拎出一個都是在錦川,甚至全國都稱得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是場盛大且充滿利益的宴會,來參與此次宴會的老狐狸們心裡門清,這是景辰特地告訴他們。
他們景家的天之驕子回來了。
隻是,道貌巍然的老狐狸們端着酒杯,隐晦地将目光投向宴會中央的主人公。
璀璨燈光下男人面容極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奪目,這麼一位年輕且漂亮的宴會主人公,在這他們這群步入中年的長輩中格外突兀。
他們在打量年輕男人的同時,也在審時度勢。
無可挑剔的面容,讓男人看起來像是個漂亮的傀儡娃娃。
不怪他們以貌取人,實在是男人精緻漂亮到人群中,唯有他閃閃發光。
一眼望去,腦海裡就隻剩下了,他那張人偶似的漂亮面容,哪能顧及其他。
隻是在這個圈子裡,再漂亮的皮囊,再優秀的履曆,都抵不過一個優越的背景。
而令人眼紅的是,這個景家大少爺兩者都有。
不過,他們這些人雖然老了,但是記性可不差。
當年這個景家大少爺被送出國時,可是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也不知這個景大少爺,與六年前相比有沒有長進,是否依舊是那個将情愛看的很重的小孩。
他這個所謂的景家精心培養多年的接班人,在利益與權利構成的高樓中又能站多久。
心懷叵測的試探審視中,一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走到景辰面前,笑容官方得體,隻是沒有幾分真誠。
“幾年不見,令子出落得愈發出衆了。”
黑發黑眸的男人,看起來冷漠又漂亮,清清冷冷地站立在宴會中央,像與世無争遊離于各種勾心鬥角之外的聖潔神子。
在聽到這譏諷滿滿的話時,他也隻是垂眸高高在上地看着霍崇義。
目光清冷寡淡,面上是不顯山露水的冷淡,像是眼前權高位重的男人,在他眼裡隻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野草。
見狀,他身旁的景辰,佯裝微怒地敲打他:“小景,還不快敬你霍叔叔一杯。”
“年輕人嘛。”霍崇義擺足了一副寬容大度的長輩模樣,“令子看起來,可比我們家那個丫頭要出色多了。”
出色這兩個字被他輕輕咬字,溢出點細微的尖銳。
霍崇義近些年勢頭很猛,可能正式因為這個,才讓他覺得他有了站在景家面前的底氣。
隻是,在場人都是一個圈子的,多多少少都聽過六年前那件事。
要知道,當初讓這個景家天之驕子栽個跟頭的,就是霍崇義那個膽大包天的女兒。
所以,在場人聞言無一不噤聲。
景辰久經磨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聽到這種話,依舊是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色。
而被人陰陽怪氣地内涵是個繡花枕頭的本人,景則卻像是不在意一樣,淡淡笑了起來,隻是笑容極淺極冷。
“不是有霍先生您嗎?”
言外之意,她再糟糕再上不了台面,你不都會包容她慣着她。
“就像當年那樣。”
這句話一落,在場人包括霍崇義無不驚訝錯愕。
他們都沒想到,這個當年從雲端跌落的天之驕子,會毫不避諱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舊事重提。
霍崇義女兒嬌縱作惡,在他們這個圈子裡不算什麼秘密,往日小打小鬧地欺負欺負别人就算了。
反正能用錢擺平,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不算什麼事。
甚至當年那件事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隻是,他們沒想到這個大少爺會插手。
直到最後,霍崇義花盡手段地為他女兒收拾爛攤子,景辰親自下場把他家天之驕子送出國。
兩家一改往日的友好,徹底鬧掰。
都六年了,他們都以為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但顯然,眼前這位景家大少爺還對當年那件事耿耿于懷。
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景則面色冷淡地瞥了眼敬酒的動作微僵霍崇義,如墨的眼眸凝着層冷光。
他向來無感這種惺惺作态,更何況是一個助纣為虐壓迫别人的小人。
身為宴會主人的他,并不在意這場慶祝他成為錦川最年輕的法官的宴會,是否能完美結束。
所以。
衆人隻見大少爺沒給霍崇義回應的機會,神色淡然地忽視想要敬酒的霍崇義,與之擦肩而過。
“借過。”
你瞧,你内涵他隻是個漂亮年輕的繡花枕頭,他卻連正眼都不屑于看你一眼。
高低立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