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添早已沒了力氣,連睜眼都很費勁,她隻能看到模糊斑駁的白光,和一道道猶如嗜血惡鬼的黑影。
她這一輩子都可笑至極,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
憑什麼她要毫無尊嚴地被人踩在腳下,憑什麼那些作惡多端的人還可以走在陽光下。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在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雙手陷在泥土裡,餘添添吃力想要地爬起來,從玫瑰花叢裡爬出去,爬到陽光下。
所以,為什麼和大家站在同一片天空的餘添添感覺不到溫暖的陽光呢?
難道真的如她奶奶所說,她不配得到糖果,不配得到玩具,不配得到愛嗎?
可上天為什麼在從餘添添身上收走這麼多東西的同時,還把她被陽光照耀的權利收回。
太偏心了。
整個世界都太偏心了。
如果真的有上帝和神明的話,餘添添真的很想問祂們:
憑什麼她餘添添就隻能是被人厭棄欺淩的存在。
憑什麼餘添添不可以是被愛的存在?
在她于心底質問上帝時,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餘添添聽到有人彷徨膽怯地叫那個少年:“大少爺。”
大少爺。
剛剛才被人議論的主人公,現在在她遍體鱗傷的時候出現在了她面前。
餘添添動了動酸澀的眼珠,遲鈍麻木地擡起眼。
她躺在花叢裡,再加上幾名少女有意想要遮擋住她,餘添添看不到這個活在傳聞中的神子。
隻能透過玫瑰和人群的遮擋,看到一雙淡然冰冷的眸子,很漂亮的眼睛,還有一顆多情妩媚的淚痣,視線卻意外的沒有一絲情緒。
看着這樣一雙無情的眼睛,餘添添突然想起了剛剛少女們議論時的形容。
不可亵玩。
像是高高在上,不入紅塵的神明。
可就有着這樣無情的一雙眼的人,卻在看到校園暴力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夏日的燥熱也沒法壓下少年眼裡的冷意,清冷好聽的嗓音飄入耳中不由得讓餘添添呼吸一輕。
碰碰。
心髒在跳動。
這一刻,餘添添真的以為自己見到了神明。
說完這句話,少年并不在意霍巧玲臉上僵硬的笑容,也不在意躺在地上的餘添添。
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停留地繼續向前方走着。
花香曼妙,人影接踵,玫瑰的刺毫不留情地劃傷她,她躺在無邊的玫瑰叢裡看着他轉身離去。
原來,早在他們小巷相遇之前,餘添添就曾在枯燥無光的青春裡為他心動過。
隻是餘添添這次,人生中第一次的心動太過短暫太過狼狽。
這時餘添添就知道,景則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
無情又深情,很适合愛人。
被這樣的一雙眼看着,很容易會給人一種被人用情至深愛着的錯覺,像是小王子浪漫又純粹的玫瑰。
可她知道,她不是小王子,他也不是她的玫瑰。
他是俞禮萬千少女心中,絕無僅有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他不會為地上一顆不重要的塵埃低下頭,更不會為她停留。
他是她這輩子踮起腳也夠不到的人。
如果喜歡上這樣完美耀眼的人,似乎就隻剩下暗戀這一個選擇。
少女的暗戀,又太過卑微絕望。
所以,那時的餘添添決定了——
她絕對絕對不要喜歡大少爺。
餘添添希望她忘記這次不該有的心動,她希望她忘記這次的疼,以及這次本不該遇見的相遇。
刻意的遺忘,看不到頭的黑暗。
身體自動将她為躲避受傷,而放棄心動的行為認為,對他心動的記憶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傷害。
她忘記了她為什麼害怕玫瑰,也忘記了她少女青春裡的第一次心動。
她隻知道她聞到玫瑰就會心髒很疼,會喘不過氣。
如果不是這次,餘添添可能真的會忘記那次短暫的心動。
而她之所以敢同意拍攝用玫瑰,不是不怕自己出事,而是她知道,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會放棄餘添添,隻有他不會放任她死去。
隻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玫瑰海。
餘添添知道,這次之後,這片玫瑰花海會像過去那樣消失不見。
因為它失去了價值。
更因為它讓她受了傷。
*
景家是有家庭醫生的,比起驅車去醫院,景則更傾向于景家高薪聘用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