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
淡然決絕地斬斷她們的後路,被俞禮退學的學生,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和關系,錦川的其他學校是不可能會要的。
他脫下羽絨服,緊緊裹着懷裡渾身冰冷的少女,她像是長在見不得光的牆壁上,被白雪壓住不起眼的苔藓。
可雪終有一天會融化,隆冬過去便是春天。
蝴蝶也會再次飛離塵埃,在陽光下展翅高飛。
景則跌跌撞撞地抱着懷裡的人跑出潮濕的小巷,被寒冷天氣凍僵的心髒有隐秘的一處軟了下來。
走出小巷時,他看到了天上的太陽。
原來走出黑暗,熬過冬天,便會迎來自己的春天。
那他希望她的世界永遠隻有鮮花爛漫的春天。
手機被他落在畫室裡,似乎有東西滴滴響了兩下,提醒着他最後的電量即将耗盡。
懷裡的人在發高燒,一直在無意識地喊痛。
小巷外到處都洋溢着節日的氣味,甜膩的臘八粥香氣包圍着他。
人潮擁擠,車流不停。世界一片熱鬧喧嘩,而他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像是被世界抛棄了,在寂靜無聲的真空似的環境下,他隻能緊緊無助地抱緊懷裡的餘添添。
可他不能停下,因為他懷裡的人并沒有那麼多可以讓他脆弱的時間。
葉群也就是這個時候來到了他的面前,在注視了他所有的狼狽後,用充滿教訓不懂事孩童的方式,讓他記住他此時的狼狽和無能。
并在景則目光冰冷地望着葉群時,他對他露出了虛僞刺眼的笑容。
按理說要是常人的話,一定會責怪旁觀看戲的葉群。
但是,景則他從小就缺失了很多情緒。
見到他的那一塊,他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隻覺得松了口氣。
他腦海裡也隻有一個念頭
——她得救了。
*
景則注意到剛剛餘添添出去接了個電話,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無法再等下去,景則站起身。
葉群隻覺頭疼地拽住他的手臂:“夫人和先生現在正在……”
“與我無關。”景則冷血地打斷他。
“什麼叫與你無關?”葉群罕見地怒氣外露,“那是你媽媽!哪怕她……”
這次景則沒有打斷他,他卻沒法再說出口了。
哪怕她抛棄你,将你丢在景家這個囚籠裡。
你也不該說出這樣冷血的話。
景則冷漠地與他擦肩而過:“你都勸不了自己,就别來勸我了。”
葉群心知肚明他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嘲諷他。
你不也是她兒子嗎?
如果你不怨的話,那你為什麼還在這呢?
葉群想反駁景則,他想告訴他。
你不能怪她。
這個世界上誰都有資格怪她,唯獨你沒有。
因為你是她最愛的兒子。
可他依舊沒法說出口。
作為景家收養的小孩,他本來應該對景家絕對忠心絕對坦誠。
但,葉群有個秘密。
一個他永遠都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在他猶豫間,一直被他嫉妒羨慕的男人,已經走到了門外。
好像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這樣看着他,從少年到成人,一如既往地帶着點羨慕,帶着點無法抑制的嫉妒。
他們永遠地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内。
在錦川,法官世家的景家,擁有不容置疑的地位和無上榮耀。
景家就是錦川人民心中無可替代的公正廉潔的代名詞,隻要一提公正兩個字錦川人民大腦就會立馬浮現出景這個姓。
要想撐起一個龐大光輝的家族,優秀的繼承人已經不夠了,景家需要的是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景家為了維系一個好名聲每年也都會資助一些福利院。
而葉群,他是被那個漂亮有氣質的女人挑選出的幸運兒。
像他這樣的幸運兒不少,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被那個女人親自挑選出的。
一群沒人要的小孩經過各項篩查,最終隻留下了五個。
葉群隻是其中一個,在他們這群被景家領養的小孩心中。
于那時被抛棄沒有家的他們而言,能夠被冠之景姓已經是他們這些外來者最大的榮耀和最大的認同。
身為未來景家接班人的助手,葉群必須優秀忠誠。
他要記住一張張大人物的臉,記住每個人的喜好和厭惡。
他努力很久,那個男人卻輕飄飄地定下了他的名字。
其實這一刻他是有些怨恨的。
他這樣努力,曆盡千辛萬苦從一群小孩中脫穎而出,卻還是比不過那個生來就姓景的小孩。
所以他叫葉群,他叫景則。
葉群,葉是随那個女人的姓。
因為他是那個女人帶回來的,所以理所應當随她的姓氏。
他不該嫉妒的,畢竟景家能收留教育他已經足夠仁慈了。
至于群這個字,葉群以前以為是卓爾不群的群。
後來大了些,知道景家收留他的深意後,他才知道,不是卓爾不群的群,而是敬業樂群的群。
他們都希望葉群,他能成為一塊優秀的磨刀石,為出生就被冠上景姓的唯一繼承人,奉獻出自己所有的價值。
那個女人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景則永遠在門内,而葉群永遠隻能被擋在門外觊觎着不屬于他的一切。
這要他如何不去羨慕,如何不去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