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再次落下。
一切終成定局。
景則眼中看着淚眼婆娑的女人,眸子裡情緒寡淡,面上依舊保持着身為法官該有的中立和不為所動的冷漠。
隻是,他突然想起來那個女人,他的母親。
他想,葉梢梢在希望離婚時,是否也是這樣無助。
下面的三人全都一臉不敢相信,女人是背驚喜砸昏了頭腦,喜極而泣。
男人一臉悔恨,他現在隻覺自己花了那麼多錢請花邢這個金牌律師是個怨種行為。
不過,他身邊的那些人,隻要是花邢打的案子,可都沒輸。
難道是他倒黴嗎?
并不在意身旁的男人是怎樣想的,花邢冷冷一笑,第一次嘗到了挫敗的感覺。
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栽在了一個剛剛長齊毛的小年輕身上。
将敢怒不敢言的男人敷衍過去,花邢擡眼看向已經出去的年輕法官,追了上去。
“法官不是要公平嗎?”
花邢其實也沒多在意這個案子,隻是任誰十拿十穩的案子,最終卻敗訴,他想沒幾個人不氣。
“公正公平公信。”
景則淡淡看着他,公事公辦地給他講了個三公。
呵。
花邢第一次被人氣笑了,他以前覺得自己已經夠沒心了,眼前他遇到了比他更沒心的人。
但他好歹也是接了那麼多案子的人,很快就恢複了理智,虛假地笑了下,稱贊道:
“法官大人,真不愧于您的姓氏。”
不僅把孩子判給了女方,還把女方所應得的财産分給她了,還真一分沒多要,公平公正的法官大人。
他也不知道,女方哪來的男方私生子的證據。
但顯然除了這個法官無人能做會做這件事了。
所以,他才會陰陽怪氣地誇贊他。
景則并不在意花邢的誇贊是否是真心,微微颔首:“過獎。”
剛剛花邢一來,紀錄員就很有眼力見地跑掉了。
雖然她很吃兩人的顔,但是這兩尊大神,不是她這種小鹹魚能消受的。
景則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打算和他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可能是感冒藥藥效上來,景則有些困了。
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他準備現在回去見餘添添,然後再休息。
臨走前,他沒想到花邢會叫住他:“景法官,那份證據,算了。”
再問下去也問不到什麼,而且他确實很公正,至少表面上是的。
但是偏向正義一方,總比像他這樣偏向壞人要好得多。
壞人好當好人難當,所以這個世界多的是,像他這樣為利益摒棄善良的人。
花邢輕笑:“伏爾泰說過,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句話,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其實他更喜歡另一句話,倘若世上沒有壞人,也就不會有好的律師。
景則再次重複了一遍,他剛剛說給莫有風的那句話:“Freedom is the right to do everything that the laws allow.”
這次他沒給花邢再次開口的機會。
本就是個很聰明狡猾的人,花邢當然聽出來了他的深意。
法院大廳采光很好,很亮,像是法律一樣,沒什麼死角的光照下,一切黑暗都無處可逃。
景則走到陽光下,沒什麼溫度的陽光落在眼皮上,身上的法官袍沒來得及脫下,那枚法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神聖威嚴。
有人拽了拽他的法官袍,他垂下眼簾,入目是一個惶恐的小孩。
小孩看起來很穩重,帶着不符合年齡的早熟。
景則長的不顯年齡,小男孩隻覺他很漂亮,特别是那雙眼睛,精緻深邃,睫毛很濃密,垂下來時帶着漂亮的弧度。
男孩将手裡的太陽花氣球塞到他手裡,對他露出一個天真向往的笑容,又單純安靜地望着他,用手比劃着。
雖然他說不出聲音,卻在很認真地道謝。
他在說,法官哥哥,謝謝你。
我以後也想成為你這樣的人,我會努力幫助别人。
景則靜靜地望着男孩乖巧天真的笑容,是和男孩手中的太陽花氣球上的笑臉一樣的笑容。
或許未來他可以買很多花,但是卻再也買不到這樣一朵花。
給餘添添。
要給餘添添。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他總是這樣,遇到什麼都隻會想到餘添添,餘添添似乎已經成了他表達情緒的唯一窗口。
他也隻會對餘添添産生不一樣的情緒。
她是最特殊的,各個方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