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好像和我不一樣。”
白棄低頭用勺子攪弄着面前冒着熱氣的粥碗,有點為難地斟酌着措辭,緩緩說道:“你不是人類。”
坐在圓形木桌對面、熟練“表演”人類進食方式的墨川動作一頓。
祂又往嘴裡塞了一個小籠包,沒滋沒味地機械咀嚼、咽下,若無其事地回答:“胡說。”
白棄臉上的表情就顯得更加為難,吞吞吐吐道:“包子,剛出鍋…特别燙。”
“我不怕燙。”墨川面色如常。
“嗯…就算是這樣。”白棄握着勺柄的指尖輕輕摳了摳,可憐巴巴地漲紅了臉:“這個…東西,我、大家……人類都沒有。”
說完,白棄内心幾度掙紮着看向墨川,笨拙地用眼神示意祂往自己身上看。
“哦。”墨川終于意識到了什麼,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垂下眼睫,“吃飯,不燙了。”
那條碗口粗細的純黑色觸手這才一點一點從順着白棄小腿纏卷上腰腹的路徑反方向縮退回去。
癢癢的。
白棄不自覺眯了下眼,唇邊溢出一點笑意。
自打那天過後,兩人很是默契地都對發生的事絕口不提,墨川沒有給出解釋,白棄也想不起來問。
——白棄并沒有在瀑布邊暈倒後的記憶,他隻記得當時又冷又難受,醒來就在這幢樹屋裡了。
當下身處深山,脫離現代的白棄沒有獨自生存能力,但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墨川似乎不排斥照顧他起居。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體貼。
畢竟是神祇,墨川幾乎能做到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任何事。
一日三餐頓頓變着花樣擺在白棄面前,空閑時就出去散步遊玩,不過大多數時間沒有人主動開口引出話題,但也不尴尬,一起看過的山頂日出、林海雲霧、夜空銀河便足以勝過任何話語。
像一對兒真正同居的室友,保持着略帶生疏的社交距離,平淡生活在墨川創造的虛幻世界裡。
最近墨川正熱衷找出白棄偏好的口味,而白棄在日複一日中後知後覺出男人身上異乎尋常的地方。
或者說這場鬧劇打從一開始就漏洞百出,邪神總是自負于在人類面前的遊刃有餘。
祂滿懷惡意地期待白棄發現真相後露出與其他人相同的醜陋嘴臉,卻又在白棄真的問出口那刻舉棋不定。
待在白棄身邊的時光太過恬靜安适,就連邪神都不自覺沉湎于此。
此時,墨川眼神微動,始終看向桌上皮薄餡嫩的小籠包,視野裡出現白棄那邊伸來的筷尖,小心翼翼夾走了最上面的一個。
祂不露聲色地壓抑着軀體裡不可名狀的觸手——它們正因白棄那抹淺淡的笑而躁動不已——墨川動作不太自然地推過去幾樣口味不同的蘸碟,“嘗嘗看。”
白棄很快就被眼前的新鮮事物吸引注意,把好不容易問出口的疑問抛到腦後,聽話地依次吃一口蘸一種細細品嘗它們的味道。
咽下最後一口,白棄才重新擡頭。
“喜歡哪種?”墨川向後靠在椅背上,問道。
“這個。”白棄把其中盛着紅褐色料汁的小碟挪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繼續夾過小籠包蘸着吃。
“這是醋,記住了,你喜歡吃醋,以後吃其他的食物也可以加。”墨川說完才意識到似乎有歧義,可白棄根本沒有聽出端倪,這讓邪神心情微妙,目光沉沉地落到他身上。
“我知道了。”
少年乖乖應下,把最後一口吸飽了醋汁的包子送進嘴裡。
“唔…唔。”
過于濃重的酸澀氣味驟然沖進鼻腔,刺激得白棄一下紅了眼眶,他無意間望向墨川,幾乎在瞬間察覺到如果放任自己咳嗽,嘴裡沒嚼完的包子就肯定會以極不體面的方式從嘴裡噴出來。
腦海裡忽然閃過許多在他搞砸事情後變得猙獰可怖的臉。
祂是唯一把他當作正常人對待的“人”。
可以的話,他不想在墨川面前出醜。
白棄渾身顫抖,死死捂住嘴巴。
“吐出來!”下一秒,無人看清墨川到底如何憑空出現在白棄身後,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試圖掰開他捂着嘴的手,另一手撫在白棄後背催促似地輕拍。
白棄無力卻執拗地搖頭,伸長脖頸,生理性的淚水在眼底越蓄越多。
“我命令你,趕快吐掉!”墨川眸中劃過兇光,再顧不上弄疼白棄,用力扯開了他的手腕。
然而這會兒白棄已經艱難吞下了口中食物,順勢扶在墨川手臂,弓着腰,還不忘側過頭去,咳了個昏天黑地。
托着白棄手肘的大掌緩緩收緊。
眉宇間陰鸷漸染。
祂什麼都沒說,松開白棄,轉身離開了。
大門“砰”的關上。
一杯溫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桌邊。
待白棄順勻了氣,嗓子裡仍嗆嗆的不舒服,他抓過手邊水杯“咕嘟嘟”地灌了下去。
喝完水,白棄朝四周張望,沒看到半個人影,有些沮喪地在心裡問道:【喵喵,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沒啊,跟你沒關系,】μ很快回應,【祂這臭脾氣,不用點自己就炸,在你面前已經收斂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