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棄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
長年遭受霸淩讓他總在無底線壓抑自己,時間一久,得不到緩解的糟糕情緒被身體出于自我保護機制通通封存在大腦深處。
墨川惡性難馴,隻把他當作玩物,誤打誤撞讓白棄感受到難得的“善意”——盡管那并不是出于邪神本心,起碼祂是這樣認為。
就是這點微弱的火苗,融化了白棄内心高築的堅冰,過往日夜積壓的情緒就都洶湧而來。
邪神布構的虛無之境,尋常人身處其中都難免會精力不濟,更何況身體和精神都十分孱弱的白棄了。
壞心眼的神慣常作弄人的拿手把戲罷了。
可他在哭。
墨川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乖乖聽命于人類的一天,隻是現在祂的全部注意都被白棄所吸引,幾乎是在白棄話音剛落就毫不猶豫地解除了幻象。
嗡——
短暫的眩暈過後,白棄愣愣看着詭異又眼熟的一切——居然回到了那個陰冷奇怪的地下房間。
他根本分不清虛幻還是現實,這個發現隻會讓他更加恐慌。
原來他從來沒有出去過,全都是假的,全都不做數,隻有他一直困在原地。
白燭隻燃了一半,燭淚無聲滑下。
一眼望不見出口的偌大房間忽而逼仄得令人無法忍受。
“門…門在哪裡?”白棄踉跄着奔了出去,他不知道收着力氣,一次次撞過去卻被牆壁彈回來,有幾次摔倒在地又很快爬起來繼續先前的舉動,淚水不停湧出眼眶:“我想、我想…出去,離開這裡……”
他赤足踩在冷硬的磚地上,雙腳很快就被凍得通紅。
“停下!我帶你出去,”見此情景墨川也是心頭一刺,忍不住出聲道:“你……會弄傷自己。”
可是現在的白棄已經聽不進任何話語,仍像囚困籠中的麻雀般橫沖直撞。
“啧。”
當白棄再次沖向一個方向時,無數黑色觸手比他更快地爬湧過去纏繞上他的手腳,不讓他繼續在沖動狀态下傷害自己。
“嗚……嗚。”白棄徒勞掙動,脫力後開始喘不過氣。
一張小臉逐漸變得煞白,顯得眼尾那抹紅更加姝麗動人,異常惹人憐愛。
觸手把他帶回身邊時墨川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男人喉頭緊了緊。
祂從沒有關心過什麼人什麼事,此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喂!”邪神頗有些氣急敗壞地喚了一聲,“你,到底怎麼回事?!”
回答祂的隻有斷斷續續的喘.息。
“……麻煩。”見白棄沒反應,墨川心頭又是一陣煩躁。
少年頰邊有更多的眼淚淌下來,盡數灑落在橫在身前的觸手上。
那條觸手立時散成黑霧消失。
白棄艱難地搖着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如果再放任他情緒激動,估計不多時就會因為呼吸不暢失去意識,就是驟然猝死也不是全無可能。
墨川很快意識到這一點——祂越是将注意收束在白棄身上,就越發現白棄的情況不能更糟,并且随着時間推移還在不斷刷新下限。
“該死。”
祂低低咒罵一句,自暴自棄地張開了雙臂——
邪神把白棄腦袋用力按向自己胸膛,寬厚大掌就這麼停在腦後,幫他輕輕揉按纾解疼痛,另一手落在那條顫抖不已的背脊,一下一下來回順着。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白棄牢牢擁在懷中,仿佛是在強行安撫一隻受驚應激的貓。
正當白棄遊走在意識渙散的邊緣,鋪天蓋地的安心感一下子兜頭兜臉地澆了下來,渾身過電似地強烈快意簡直要逼得他呻.吟出聲。
他蹭動着側過臉,從墨川鼓脹的胸肌中找到一絲可以呼吸的空間。
僅存不多的意識幫他完成咬唇動作,喉嚨裡堵成一聲委屈極了的微弱嗚咽。
于是,這位長久以來自诩憎恨所有人類入骨的邪神大人,
渾身上下該硬的不該硬的都…了。
……
不知過了多久。
四散逃竄的意識逐漸重新回到白棄頭腦,先前那些突如其來的難過情緒退潮般縮回心底,隻留下滿心滿肺空蕩蕩的潮濕。
少年被淚水濡濕的睫羽悄悄翕動。
“你感覺怎麼樣?”低沉嗓音透過胸腔悶悶響起。
白棄懵懵地在祂懷裡擡頭,迷茫對上男人垂眸壓過來的陰冷目光。
“呃嗚…”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推開墨川,“對不起,我……”
“别亂動!”墨川蹙了下眉。
白棄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
他喜歡這個暖烘烘的擁抱,被墨川手臂圈起來的感覺讓他舒适又放松。
兩人大面積接觸的地方正持續不斷往白棄大腦傳回前所未有的歡愉信号。
頭不疼了。這個發現讓他高興起來,又往墨川懷裡拱了拱。
男人意味不明地悶哼一聲,锢着白棄的手臂一緊。
墨川努力控制着想要把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可惡人類直接揉碎融入骨血的原始暴戾沖動。
然而不知為何,心底湧上來的、莫名的情愫卻沖淡墨川的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