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起身,透過雕花木窗看向窗外的梅樹,樹上的梅花開得正盛,隐隐幾縷清幽的梅香夾雜着冰雪冷冽的氣息飄進來。
視線中出現那抹熟悉的身影,這一次,楚殷沒有半分遲疑,瞬間便下了榻去開門。
他站在門口,看着石階下的少女。
少女杏眸彎彎,提了提手裡的食盒。
“醒啦?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楚殷心跳如擂鼓。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一把将溫稚京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發頂,手臂收緊。
感受着懷中的溫熱,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懷中之人不明所以,拍了拍:“怎麼啦?”
“對不起。”
“……”
“别離開我。”楚殷将手臂收緊了幾分,語氣幾近乞求。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驸馬,自然是生生世世都在待在我身邊的。”
他還未來得及因她霸道蠻橫的話而歡喜,卻見院門外忽然出現一道白色身影。
楚殷下意識擡眸。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心底便已沒由來陷入一陣巨大的恐慌。
青年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這時,溫稚京卻忽然推開他。
她将食盒放到旁邊的石桌上,笑道:“李殷,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們和離吧。”
“不……”
楚殷慌亂握住她的腕子,下一瞬,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沖開,他下意識閉上雙眼。
再睜眼時,眼前景象再次退去。
四周戰火連天,腳下血流成河。
不遠處,少女單薄的身子在屍山血海中更顯無助。
她紅着眼看他,輕聲說:“楚殷,我恨你。”
“楚殷,下輩子,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
駱老緊皺眉頭,飛快落針,忽然明顯察覺青年體内堪堪壓制住的毒再次卷土重來,不由得垂眸一看。
卻見鮮血再次從青年的唇角溢出,原本蒼白的唇色也漸漸變得殷紅,眉宇間竟一片死氣!
駱老駭然,立即施針封住他的心脈。
“好端端的,動什麼氣!”
似是聽到屋内的動靜,門外傳來刀鞘碰撞之聲,随着一陣腳步聲,又沉寂下去。
駱老飛快地瞥了一眼,沒好氣地瞪了眼楚殷。
“原本隻是見你身中奇毒,有些好奇才想着給你解毒,沒想到還要搭上老夫性命,你到底什麼來路?”
嘴上雖罵個不停,手下卻沒有半分遲疑,駱老飛快施針逼毒。
“你可不能死啊,你若死了,外面那些守衛可是要将老夫大卸八塊的。”
-
溫稚京熄了燈後,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了許久,卻始終無法入睡。
腦海中不停回蕩着曹陸的話。
他……要死了?
不。
或許又是騙她過去的把戲,這樣的謊言她見過太多次了。
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
溫稚京翻身,煩躁地将被褥蓋過頭頂。
她刻意放緩呼吸,試圖讓自己安睡。
眼前卻再次浮現出那張熟悉的俊容。
方才在船上,燈火昏暗,她沒看清他的臉色,隻是聽着他的聲音有些虛弱,那時,他便已是強弩之末了吧……
她當着他的面說了那些決裂的話,本意是想逼他回京,抛開她與他之間的恩怨,如今的楚殷,是天下人的楚殷。
他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就不該隻沉溺于與她的過往。
身為一國之君,他該為燕國的百姓考慮。
可是聽曹陸說,他此刻正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
心疾和體内的毒一并發作……
是因為她?
心裡好像空了一塊。
楚殷性命垂危,她應該高興不是麼?
畢竟她想要他死,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害死了那麼多人,就算是千刀萬剮,也是他罪有應得。
可當這一日突然來到,她卻好像怎麼開心不起來。
夜幕低垂。
明月漸漸被烏雲遮住,天地間頓時黯然失色。
四下寂寥無聲,良久,大門忽然傳出‘吱呀’一聲細想,一道青色身影從裡面邁了出來。
她還是去了。
溫稚京順着記憶來到懷景酒樓,隻見酒樓的四周和憑欄上都站着一排面無表情的黑衣護衛。
護衛見她來,皆面露詫異,不過并未阻攔。
想必是裡面之人早已下過命令。
溫稚京仰頭望着高樓,在心底輕聲道——
楚殷,我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