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鶴至韻來段家的日子。
出發前,易千書端着一碗湯藥站在鶴至韻身旁。
梳妝台前,鶴至韻仍是一臉病色。
她手上正拿着胭脂,一點點地給慘白的嘴唇抹上一絲豔色。
似乎是顔色過于濃烈,不符合她往日的裝扮,怕惹人生疑,鶴至韻拿着帕子擦去了一些。
一番梳妝,那張憔悴的臉上終于生出些精氣神。
鶴至韻端着碗一飲而盡。
今日的藥格外的苦,是扶绫特地配的藥。
和段家共商大計必定勞心費神,扶绫怕鶴至韻聊到一半就撐不住了。
鶴至韻的右手虛脫無力,連握拳都很艱難,隻能虛握。
易千書朝着鶴至韻垂下的右手看了一眼,眼神中帶着無比的關切。“師姐,走吧。”
段家招待人的方式十分樸實無華,但又透露着一絲奢靡。
桌上擺着山珍海味,比起年夜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這頓飯隻有段宗慶、段宗繁兄弟二人和鶴至韻、易千書師姐妹,再帶上一個扶绫。
席間,他們如同多年老友,聊起年少時恣意的歲月,感歎歲月易逝。
扶绫離這些事情太過遙遠,隻能安安靜靜吃飯。
段宗慶舉着酒杯,“還記得那年蒙山的比武大會上,千泊劍一出,無數人淚灑當場。”
扶绫一聽,頓覺不妙,這個段宗慶可别想叫鶴至韻跟他比武。
“都是往事了。”鶴至韻也端起酒杯,“從前再風光,現在還不是遭了自家師妹的算計,成了喪家之犬。”
“師姐,勝負還未有定數。”易千書皺起眉頭,瞧見桌上其餘人并未露出贊同鶴至韻此番言論的表情,她的神色才舒展開。“咱們三方聯盟,彼此同心,殺他個回馬槍。”
“易師妹的脾氣一如當年啊!”段宗繁大笑兩聲,摸着下巴上的胡茬。
四人舉杯。
扶绫見狀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舉起杯子。
“苗方思繼位一事,名不正言不順。”易千書暢快地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她想坐穩宗主之位,難着呢。”
鶴至韻終于說到正題,談起萬婵宗内部的事情。“此番宗主之争,她能裡應外合,聯合這麼多人害我,定然有人在背後給她出主意。隻是這幕後之人究竟是誰,還得好好查查。”
“眼下,她正為宗門内亂發愁,還要分出精力,維系與其他江湖門派之間的往來。”
“那日我倆交手,苗方思雖出陰招傷我,她自己也沒落好,她身上的傷怕是還沒好全呢。”
段宗繁問:“說到傷,不知至韻你的傷如何了?”
扶绫放下碗:“段大俠不必擔心,此事全交給我就好。鶴姨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給她看過了。”
“扶绫這丫頭醫術了得,聽她說她要給段家的兩個孩子療傷。”鶴至韻眼神慈愛地望着扶绫,“說到底還是咱們之間的往來少了,不然我早就将這孩子帶到臨江,來給他們治病了。”
“哦?”段宗慶笑笑,客套地說:“聽鶴大俠這麼一說,我倒是放心不少。”
“實不相瞞,在此之前我可是一直抱着試試的想法,才同意扶绫姑娘給孩子們看診的。”
人之常情。
扶绫淡定吃飯。
“這孩子的醫術你就放心吧,保管能治好的。”
鶴至韻這句話搞得扶绫手足無措。
哪有大夫敢拍着胸脯對病人家屬保證一定給病人治好的。
事無絕對。
關系到别人身體的事情可不敢打包票。
扶绫剛想插嘴,鶴至韻又繼續說道:“扶绫這孩子剛開始習武、學醫時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呢。”
聽着這話題聊到了自己身上,扶绫也無心吃飯了,索性兩隻手一起疊放在桌上,端正地坐着。
“我總能想起當年她裝模作樣給我把脈玩的樣子,跟個小大人一樣。”
幾道目光齊齊落在扶绫身上,看得她如坐針氈。
也沒想過三方勢力議事是這個場景啊。
她昨夜可是熬了一個大夜,做足了功課,設想了無數種此刻可能會被問道的問題。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些人會聊這些?
在座除了扶绫以外,都默契的聊起了家中小輩。
扶绫聽着感覺像是過年串門一樣,隻想快速逃離現場。
奈何她是代表滄浪閣出席,不能随意離開。
一頓飯聊着聊着飯菜就涼了。
也就扶绫認真吃了會兒,其他人都在喝酒聊天,尤其是鶴至韻,因着那受傷的右臂,都沒碰幾下筷子。
段家的兩位舉杯,鶴至韻師姐妹也得陪着。
一杯接一杯的酒就這麼下肚了,扶绫有點擔心鶴至韻的身體還能不能撐住。
這場宴席到了尾聲,幾人才聊起了這場宴席的目的。
鶴至韻要奪回宗主之位,滄浪閣要報仇雪恨,而段家想要聲勢浩大的重回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