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曜全身肌肉進入警戒狀态,感受到身後那一絲淡淡的雪松氣息靠近來,随後肩背被什麼東西點了點,是文件夾闆的圓角。
“肩胛不夠放松。”林溯道。
捱過最開始那十來秒鐘的不自在,代曜靜立得像個人偶,機械地跟随指示調整動作,腦子卻在分神,想林溯身上這是什麼氣味?好像在哪裡聞過,很熟悉、很親切。
他還沒分析出來,猛然感覺到一絲溫度貼到了脖子上。
林溯并攏中指食指,探了探他脖側,發現血管跳得很快,蹙眉:“你用了增強藥劑?”
代曜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這時系統非常貼心地給出幾種回複的話術方案,比如說喝了過量的功能飲料,又比如說是本來想用恢複型藥劑,結果誤用成增強型藥劑。
或許其中任何一種都能更好處理眼前的困境,但代曜一個都沒有選擇,直接說了句“是”。
符永良心想糟了。周圍有人竊竊私語:“我說他怎麼表現這麼突出……”
“他慘了,林部長最不喜歡有人用這種小手段了。”
“安靜。”林溯目光始終釘在代曜身上,沒有再說别的,他要說的全在眼神裡,他在等代曜給自己一個解釋。
代曜忽略系統繼續給出的話術,直截了當道:“我擔心跟不上大家的進度。”
林溯面無表情,說了這一個多小時裡最長的一段話:“别人的進度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如果每個人在藥劑輔助下就能達成目标,那麼訓練的意義在哪裡?”
代曜啞口無言。他不想解釋,更不願圍繞身體狀況進行發揮,他甚至有點執拗地想,弱就是弱,所謂的原因都是借口。
于是他承認錯誤,甘願接受處罰。
林溯沒有揪着不放,讓他加練兩小時核心以作懲戒,并且不允許借助任何器械,要用最原始、最枯燥的方式。
代曜蔫頭耷腦,立馬投入加練。
其他人陸陸續續結束訓練,離開風洞場,符永良本想等代曜,但林溯還沒走,似乎要親自督促加練,符永良隻好先走。
藥劑的止痛效果已經完全消散,平闆撐上推的時候,代曜腰腹肌肉都在顫抖,很難維持平衡。
他面朝地闆背朝天,聽到腳步聲臨近。視線裡,那雙靴子又晃了過來,靴子的主人在他身側半蹲下來。
然後代曜感受到自己身後的腰帶被勾住了,整個人被帶着向上提,似乎在無聲地說他動作不标準。
真的放過我吧,代曜叫苦不疊,聽見頭頂上空那人淡淡道:“我有說現在完成嗎?”
不用現在加練,那你早說啊。代曜除了肉疼再沒别的想法,很想不管不顧、就地躺倒,就算林溯的腳還離得很近。
但林大教官尊腳顯然金貴無比,不是誰都能壓的,冒犯不說,萬一再弄髒了靴子,他以後更要找人麻煩了。
代曜堅持着翻身站起來,規規矩矩告退:“您沒别的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林溯點了頭,但蓦然伸出那隻空閑的手,放到他肩頭。
代曜都要把問号打在臉上了。嗯?這是準還是不準,他到底能不能走?
接着林溯的手滑過代曜肩膀外側、經過手臂,落到手腕,把他一條胳膊提了起來。
代曜沒設防,“嗷”了一聲。
他也不想變成一個一捏就叫喚的捏捏樂,實在是疼痛累積起來,對方出手還不提前打招呼。
林溯沒有收手的意思,反手托住他胳膊,沿着手臂内側,又移動到前襟、腹側、胯骨,這讓代曜想起以前體檢時那些檢查肢體靈活度的醫生。
代曜躲避幾下,最後忍無可忍出了招,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打不過他。
即使他身體一切正常,也不一定是林溯的對手。
林溯目的不明,但似乎并不為傷人,出招不重,隻迫使代曜轉過身去背對自己。
代曜立馬服軟:“林教官有話好說啊,局裡有規定不能用私……”
林溯截斷了他:“你用的藥劑哪來的?”
代曜:“就是黑市随便買的。”林溯是督察部的,時刻監視局裡其他人的一舉一動。符永良是為了幫他,他不能這麼把人供出去。
林溯卡着他後脖頸,手順着脊骨一路向下搜尋而去。
代曜準确感知到他意圖所在,立馬轉身,捉住對方手腕,然而還是慢了一步,眨眼間,褲子後側口袋裡的東西已經在對方手裡了。
“C2型增強藥劑,強效鎮痛、興奮神經,有一定成瘾性,長期使用易形成躁狂症狀。”林溯語調毫無起伏,像個人形的藥品說明書。
代曜有意轉移話題,隔着表帶虛握林溯手腕,語氣帶上一點不正經:“林教官要搜我,直接說好了,您就算要我脫光了站在您面前,也就一句話的事,這樣親自動手,被别人看見,還以為您要怎麼我,對您的名聲不好。”
“名聲……我沒有那樣的東西。”林溯收回自己的手,“你是在哪個攤位買的?”
第十區黑市的攤位布局代曜還記得,但往誰身上潑髒水都不好,于是他裝糊塗:“不記得了。”
林溯收了東西,走遠幾步,頭也不回道:“跟上來。”
還沒完了是吧,就這麼點事,他這架勢,真要把自己帶回去嚴刑逼供、拷打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