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遊輪裡,宴會廳的長桌邊,幾人端坐,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一片和諧之氣。
阿蘿身處其中,緊緊盯着一個人,那人長相稀松平常,垂眉躬身伺候着坐在主桌上談生意的一個男人。
突然,窗外火光乍現,映紅整間宴會廳,玻璃飛散直沖她面門而來,阿蘿茫茫然地立馬撲向對面的一個服務員,卻被其悲傷推開。
“姐,你快走。”
“我們一起走。”阿蘿緊緊拽着她的衣袖,要把人拖着離開宴會廳。
女孩心如死灰,瞳孔映着火光,嘴角明明在笑,眼神卻是無以名狀的悲哀。
“姐,你幫我好好活下去吧。”
下一秒,阿蘿整個人從宴會廳的窗口落下,因爆炸碎裂的玻璃在她臉上劃出一道傷口。她伸出手想抓住什麼,隻抓到虛空,阿蘿眼睜睜的看着女孩從她眼前消失,被火湮滅,心中空蕩蕩地,湧起難言的痛苦。
身體與海面接觸,砸出一米的水花,她漸漸往下沉,沉向冰冷黑暗的深海。肺部的空氣被擠壓,疼痛難忍,整個人好似被夾在鋼筋鐵骨中擠壓變形,呼吸困難。
“呼~~”阿蘿騰地坐起,瘋狂吸氣,呼氣,左手摩挲着臉頰上眼角下方的一條細傷疤,夢中瀕死的感覺清晰無比,包裹着她的海水無聲無息地散去。
眼前是昏暗的房間,屋子裡裝修簡單,床頭一個矮頭櫃,除了一個水杯、梳子,就是一瓶大寶SOD蜜。
床的那頭是嵌牆衣櫃,偌大的衣櫃隻有幾件衣服,其餘位置空蕩蕩的,顯得有些浪費。
阿蘿猛灌幾口水,拉開窗簾,天還沒有大亮,樓下樹影重重,偶爾能聽見汽車駛過,輪胎與柏油路摩擦的呼嘯聲。
端午節剛過,雨停了,天氣也真正熱起來,一大早上的,就能出一身的汗。
阿蘿拿起床頭的老人機,才四點半,毯子疊好,關掉風扇,進洗手間洗了個臉,換上衣服,下樓跑步。
出小區就是一條大道,每天她都會沿着這條路一直跑十公裡,城市裡不管是幾點,都有車來車往。這條道路盡頭,右轉,就到了山邊,轉進小路,就是郊區的農莊。
一來一回10公裡,對阿蘿來說跟喝水一樣簡單,氣都沒怎麼喘,在五點十分左右回到小區,在門口進去的小區籃球場活動下筋骨,還碰到了鍛煉的老人們。
她在這兒住了半年多,托袁奶奶的福,幾乎每個人都認識她。
一聲聲“阿蘿”灌滿了他們的熱情。
雖然她沒怎麼笑,可老人們依然很喜歡她。
第一次她跑步來這兒的時候,看到有其他人,第一反應是退出去,隻是被一個爺爺熱情拉住,她無法脫身。
後來阿蘿幫他們制定了一些更科學的鍛煉方法,大家對她就更好了,甚至叫她阿蘿師父。
從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身處其中不會覺得不自在,甚至能回答幾句。
老人也習慣她的沉默寡言,笑呵呵地自問自答。
五點半,阿蘿拿鑰匙開超市門,先整理一下貨架,把缺少的商品補齊,看下冰櫃,掃下地,然後坐到收銀台,打開平闆。
城市慢慢活過來,各種聲音将其喚醒,急着上班的人匆匆忙忙拿了一個面包去趕車,出差的人拖着行李箱選好牙刷日用品就直接在小區門口打車趕着去高鐵站,阿蘿不關心門口匆匆行走的人,隻看着屏幕中虐戀情深的兩人哭天搶地。
“阿蘿。”她上方出現一個陰影,同時櫃台上多了兩樣東西,她瞟一眼,手握掃碼槍。
“一共十塊零五毛。”
男人目露失望,又找了其他的話題,“看的什麼劇?好看嗎?”
“還可以。”
簡潔明了,幹脆利落。
男人掃碼支付,不死心,繼續說,“阿蘿,今天我們家會到袁家吃飯。”
“嗯,奶奶生日。”她終于擡起頭來,端午節後一天,五月初六,袁奶奶的生日,賴雲飛跟袁家關系近,來慶生很正常。
阿蘿偏頭,“你擋住後面的人了。”
賴雲飛退到一旁,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又笑着對阿蘿說:“那我先上班去了,晚上見。”
他長着一張娃娃臉,笑起來右臉有個酒窩。
賴雲飛是袁成的發小,研究生畢業,袁成奶奶口中那個别人家的孩子,做程序員的。
模樣俊秀,帶點傻氣,時常偷偷看她,被她發現,拙劣地掩飾,臉微微紅。
要不是知道他沒什麼壞心思,阿蘿會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直接将人滅口。
奶奶起來後會做好早餐,兩個人一塊吃過後,就守着這店。一般都沒什麼事情,每隔兩天有批發商來送貨,阿蘿負責搬運整理。其餘時候,她就守着這個小櫃台,一守能守一整天不挪窩。
奶奶會去串個門,唠唠嗑,這個小區是安置小區,住的人基本都是周邊幾個村的,都認識。袁成很少會吃早飯,每回都是急急忙忙起來,急急忙忙去上班。
這半年的日子在阿蘿眼裡宛如一天,沒什麼區别。
剛開始不習慣,太平淡,平淡得讓她懷疑自己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今日坐在餐桌上的人變成三個,袁成沒去上班。
“奶奶生日,請假陪奶奶一天,等下我去菜市場買菜,晚上我掌廚。”他坐着,一條腿脫了鞋踩在凳子上,抓了個饅頭狼吞虎咽,喝一口稀飯。
“慢點吃,不是請假嗎?又不趕時間。”袁奶奶拍他膝蓋,“吃飯沒個正形,把腿放下來。”
袁成規規矩矩坐正,“馬松找我有事兒。”
“他找你什麼事兒?”袁奶奶明顯不太喜歡這人,“又去賭錢?”